中文系 23(2)

我努力克制住想和他对话的欲望,若无其事地站起,重新融入比赛。心中却有个疑问,接受他呢?还是拒绝他?此刻天气骤变,几声闷雷之后,大雨浇了下来。雨驱散了大部分活动的学生,但我们几个没有走,继续在雨中肆无忌惮地踢。我们见过雨中的意甲或者英超,当然也想体验一把。雨像一张巨大的网,我有一种被拥抱着的感觉,雨也像兴奋剂,让我更加疯狂。雨根本没有减弱的样子,视线变得模糊,积水中的传球路线也变得复杂,踢球的人渐渐少了。我在雨中打了个重重的喷嚏,凯子在我身边叫道:“着凉了,回去吧!”我没有继续,继续追逐着足球,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球场的人。

次日我开始发烧,神智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模糊中我记得宿舍里的人在问我是不是真的发烧,一个个用脏兮兮的手探摸我的额头,然后展开激烈的争论。接着王大傻来了,班长毕竟是班长,一摸我滚烫的额头,就能确定我是发烧而不是发冷。梁档自告奋勇带我去校医院,后来梁档一直在我面前居功自傲,说我的命是他捡来的。我用最后一点清醒,紧紧攀附在梁档的单车后座,到了小红楼附近,我像一块泥巴一样掉了下来。梁档索性停下来,把我扛进医院。我估计这是梁档一生中最伟大的行为,与之相比,他的其他行为都显得猥琐。

回到宿舍后,他们把我当成高干来对待,把一瓶开水放我床前供我享用。平时提开水的人少,喝开水的人多,开水属于供不应求的物质。我在眩晕中做梦,说梦话,几乎我所接触过的人,甚至擦肩而过的人,都在梦中大聚会。有时候,我的意识中明明知道这是梦,但人物依然栩栩如生,发烧把人带入庄子梦蝶真幻合一的境界。

一颗剥开的葡萄进我嘴里,甜蜜的柔软的冰冷的玩意儿。我睁眼一看,是凯子。我把葡萄吐了出来,叫道:“你走开。”

凯子尴尬地走出宿舍。一会儿泰森进来了,好言劝慰道:“师师,你醒啦!是你自己说梦话叫唤凯子呀,说着说着还流泪了呢。你对他感情很深,别骗自己了,有个哥们儿不容易,想开点。我们都要去上课,只有他有时间照顾你。”

我没有精力与人辩驳,闭上了眼睛,两颗眼泪被眼皮一挤压,流到脸颊上,滚烫而冰冷。我再次醒来时,宿舍里静悄悄的,我再次发现凯子坐在身边。他疑虑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发作。

我没有发作,冷静道:“你走吧,不要这样侮辱我。”

“我知道你恨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烧一退我就走。”他无比真诚道。

“我又不会死,我只需要睡觉,你走吧!”

“你咽不下这口气,我理解,要不我把左堤还给你?”

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激起我的愤怒,我冷笑道:“哼,你还真可怜我,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她很成熟,我们都有孩子了,世上能泡妞的不止你一人!”

我一口气说出来,简直要把陈姐搬过来让他看看,世界上并非只有左堤一个女人。

“不管怎么样,你要骂我打我都行,我只希望在你生病的时候,能够照顾你一次,哥们儿从来就不想失去你。”

我没有再说话,我们像两尊塑像,在尴尬而安静地对峙着。我已经说过,我是个心软的家伙,此刻我的心根本就没有表情那么冷。相反,像火山岩浆已经在涌动,我只是为了不引起地震或者海啸而强行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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