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发展史上,这是一个“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时刻,是一个太值得记取的大质变的时刻。
1949年4月23日。中华民国的青天白日旗从南京总统府的旗杆顶上被抛落下来,一面火焰般鲜艳的红旗升了上去。
白云蓝天。风展红旗。
虽然国共的决战,大局已定;而黎明前夕的激战仍在血雨腥风地进行。
坚守在保密局上海办事处的毛人凤已得到蒋介石密电:“……所有在押共产党员、民主分子、嫌疑犯,包括保释出去的政治犯,一律处置,不给共产党留下活口……”
电话铃响。 毛人凤一接听就光火:“……还等什么?马上逮捕张澜、罗隆基,听候蒋总统发落。再出意外,我拿你陈大庆司令和他毛森局长是问!”搁下电话,他取过一份要立即处决的黑名册,打了开来。
上海警备司令部方面,陈大庆不敢稍有延缓,于5月9日,紧急召开稽查处与警备大队会议。
陈大庆一脸正色道:“……情势很危急,解放军开始攻打上海,不论成败,我们不能给共产党留下他们需要的人。”
周力行无意一般接口而问:“虹桥疗养院的张澜、罗隆基如何处置?”此人系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年在不惑。
陈大庆一锤敲定:“马上逮捕!是送台湾,还是就地解决,听候蒋总统训示。行动!”
非常时期的行动,亦是非常的。紧急会议一散,三辆军用吉普车鱼贯而来,风驰至上海虹桥疗养院,一些病人与路客见状无不悚然!
不远处,抓捕人的警车声不时可闻。
正在一楼门诊的郑定竹医生不意间从窗户里发现,吉普车上跳下一个身材奇高奇大的黑脸警官,随即从中小吉普车里接踵跳下十几个武装的军警,直扑住院楼。
郑定竹心下猛可一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那黑脸大汉一到住院楼楼口,就命令两名手下:“不准任何人进出!”大汉叫阎锦文,警备三大队大队副。时年三十余。
两军警挺身应命:“是。”
进出的病人与医生护士一个个大惊失色!
另一队武装军警直趋楼内,在木楼梯上“咚咚”地迅跑,惊吓得楼道中人纷纷避让:
“抓人?”
“抓到医院里来了?”
“难道是……”
避让的人们不期而然,将紧张的目光不由投向二楼。
阎锦文上得二楼,一眼瞄定楼口上的205房号,手枪一指:“一组,抓罗隆基;二组,跟我来——”
205的房门被踹开了。
但闻房内罗隆基的声音:“干什么?你们……”
军警的声音:“抓人!走!”
阎锦文自己两步来到相邻的206病房,一脚踹开房门。
病房里,张澜正坐在椅上看《墨子》,见闯来一个黑脸大汉,瞪着眼,横着枪,凶神恶煞一般,心下顿自一抽,但仍未起身。
阎锦文喝令着:“起来,跟我走!”
“去哪里?”
“去了你就晓得!”
张澜心里明白,蒋介石下手了!他手杖一拄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张澜犯了哪条国法?”
阎锦文哪有心思饶舌?冷冷道:“我们是奉命行事。带走!”
张澜眼里燃出火,手杖重重一顿:“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就跑到医院里来抓人,你们还有没有国法?”
不谅发起火来的老夫子居然有这等气势,莫说手下,就是连阎锦文这名黑脸大汉也暗暗一惊。
隔壁房里也传来罗隆基与军警的争辩声。
门口虽有军警,还是围聚着一些个胆大的护士、病友:
“老先生是病人,你们不能这样。”
“要抓也得等看好病嘛。”
“就是。”
“……”
阎锦文手枪一指:“再闹,连你们也抓走!”
围聚的人们哑口了。
军警驱喝着:“还不走?!”
阎锦文挥手冲下属一拨道:“押走!”
张澜手杖在地板上又两顿,断然回敬:“我哪里也不去。要杀头,就在这里!”
语一出,众人皆愕然。
不曾预料的阎锦文也不由得掂量起眼皮下这个老夫子来:“看不出你老还有这倔脾气?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给我……”
这时郑定竹从人丛里挤了出来。
军警枪一横喝止:“站住!”
郑定竹自我介绍着:“我是这里的医生,叫郑定竹,丁院长去欧洲考察,现在我负责。”
阎锦文手枪一拨道:“不关你的事。我们在执行公务。给我带走!”
郑定竹扬臂阻止道:“不能带走。张老先生和隔壁罗先生都是重病人。”
阎锦文耻笑着:“‘重病人’?是避难人吧?”他眼光里的厉气直逼郑定竹。
郑定竹是有备而来,将手里的两份病历卡一亮,又道:“我不懂政治,只会看病,这位张老先生患的齿槽脓肿,尿道炎,眼睛不好,还半身不遂。”
直面死神(1)
无悔的狂澜:张澜传
赵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