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十一章(4)

“你没看见他皮肤通红吗?”戈尔洛夫回答道。“有血液流通,比遮盖着东西还暖和。”

“要是我,手指非冻得掉下来不可!”

戈尔洛夫哼了一声。“你的手指也许会冻得掉下来,因为你太娇气。说到冻得掉下来,还真有这种危险。我听说在克里米亚有一个整团的人,那玩意儿长冻疮都没用了。”我们来到树林里,一道解开裤子。戈尔洛夫泄出一股小河似的水柱,直冒热气。他身子颤抖着,说:“哇,好冷哟!”

“这还叫冷?我记得那年在弗吉尼亚吐痰都结冰,掉到地上咔嚓直响。”

“我只是把我们最近经历过的寒冷与之做个比较而言。俄罗斯有一年冬天冷得要命,晚上你夹着一泡尿,撒下来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能用冻成冰块的尿把扫帚柄给锯断。”

我们默默撒完尿,回到雪橇跟前。小跟班已经给一匹马装好了马鞍,正在给另一匹马安上马鞍。我们在半路停下来观看路面。冰雪覆盖的原野上只有几棵毫无生气的树星星点点地耸立在地平线上。“那个女的是什么人,那个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我问。“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戈尔洛夫压低嗓门回答说。“她是个调味师,把茶叶、汤汁和其他东西搅合在一起,给王室的人补身子。”

“你们这里的人不相信外科医生?”

“我们当然相信外科医生,”戈尔洛夫有点不耐烦地说。“锯断在战斗中受伤的一只胳膊,一条腿什么的,外科医生是盖了帽了,可是国王和王后做这种手术能有几次?调味师可以让锦衣玉食的人感觉更舒服。他们靠的不是迷信。好的调味师是要读书的。”

戈尔洛夫吐了一口痰,没有听到落在地上的响声,接着又说:“我认识她不是因为她会沏茶。我认识她是因为她给一个外国人做情妇,我忘了这个外国人的名字。”

“可她的那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圣彼得堡你只要听俄国人的议论就可以知道许多事情。在舞会上,甚至在‘白雁’客栈,只要是用俄语的谈话,不是谈上帝,就是谈私通。我在舞会上和一个胸脯丰满的女人跳舞时就注意到了尼孔诺夫斯卡娅。女人想要你的时候——而你已经看到了,所有的女人都想要我——就会谈论别的女人,她们以为谈别的女人就可以使自己在相比之下比别人更漂亮。你没看见吗?你怎么会这么傻?”

戈尔洛夫用戴着手套的手背轻轻拍着前额,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掌心按着肚子,仿佛消化出了点问题。他望着天空皱了皱眉,尽管不知道太阳到了哪里,还是说:“天不早了。我们赶紧动身吧。”

“等一下,戈尔洛夫。还有一件事。”他停下来,皱着眉头转身对着我。“你知道‘验证人’是什么吗?”

“验证人?”

“是的。”我用法语把这个单词告诉了他,可这个词是直译过去的,和英语中那个单词的意思一样含混不清。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 戈尔洛夫说。“怎么啦,是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我以后再告诉你。走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咱们得走了。”

车夫的跟班已经给两匹马装好了马鞍,我正要骑上去,戈尔洛夫伸手拦住了我。“等等,斯威特。咱们俩只需要一个人在外面挨冻。第一个小时你待在里面。”

“如果有情况,我们俩都得上马。”

“那来得及。我骑着马在雪橇前头四分之一俄里的地方开路,一旦有了紧急情况我就可以及时地回来让你上马。”他看到我有些犹豫,又说:“如果前面有遭洗劫的村庄,隔老远都能看见火光。如果咱们遭到伏击,你真的以为咱们俩能阻拦他们吗?哈!那七个姑娘只好跟他们走,生下几十个哥萨克小孩了!”他大声笑着,然后又皱着眉头,按着肚子。

“看样子你身体不是很好,”我说。“干吗不把第一个小时先让给我呢?”

“没什么,今天早上我让季孔给我买了一个香肠卷,调味品搁多了点;我还好。再说,我在这个小时里可以想着坐在里面是多么舒服,而你虽然坐在里面,却要想着过一会儿该有多么寒冷。”

“好吧,”我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缰绳。

戈尔洛夫把缰绳递给了车夫的跟班,走到我刚才牵着的那匹马前,纵身跳上马鞍,说:“我也认为我应该骑好马,而且我知道你会把好马挑走的!”

“哦,那倒是。你现在骑着的这一匹个头显得大,其实只是脖子粗一些。它的胸膛小一些,前腿也短一些。你刚才不要的那匹马跑得更快。我早就知道你会换马的,所以才挑了一匹差劲的。”

“坏蛋!”戈尔洛夫愤愤地嘟哝了一声,策马上了路。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钻进舱室内。雪橇重新上路。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