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拉呱鸟(5)

奎尔试着想象自己正挣扎着跟上剖鱼健将的速度,想象自己被埋在滑腻腻的潮水般的僵尸堆里。佩塔尔穿着一件白金鳞片做的长裙游过来,光裸的胳膊像银子一般,嘴唇煞白。

“真是艰难的生活,可是自有乐趣。不过是很艰难。过去那些日子艰难得要命。你会听到一些使你的头发一夜变蓝的故事,会讲那些故事的就是我。有一些野蛮的、无法无天的地方,一个男人在那里干什么都行。我猜你知道这些,凭你这个身份!可是情况起了变化。当那个该死的地方熬不过艰难的日子,跟加拿大换回了联盟时,我们得到了什么呢?我们慢慢地、稳稳地得到了政府。哦,是啊,乔伊·斯摩伍德乔伊·斯摩伍德,当地一位政治家,主张纽芬兰脱离英国,与加拿大结盟。——译者注说,‘孩子们,停下你们的船,烧掉你们的晒鱼架,忘记打鱼这件事吧;纽芬兰的每个男人都将得到两份工作。’”他沉闷地笑了几声,使奎尔看到了他的四颗门牙,然后又点了一根香烟。

“唉,我当时是个傻瓜,居然相信了他。开头十年我什么都接受了。当然啦,我也需要那些东西,电和公路,电话,收音机。我当然还需要健康保健,邮政服务,子女的良好教育。有些东西确实进来了。但是没有工作。

“渔场越来越不景气,四十年的工夫,就化为乌有了,该死的加拿大政府把捕鱼权拱手让给地球上的每个国家,却百般控制我们,害得我们失业。那些该死的外国拖网渔船,它们把鱼统统都捞光了。然后可恶的绿色和平组织又想禁捕海豹。好吧,我说。看到我再也没法靠捕鱼为生,我就转过弯儿来了,我说,好吧,我也学聪明点,我也要跟上形势,跟上政府的计划。于是,我跑到锚爪市的加拿大人力资源办公室,说,‘我来了。需要一份工作。你们让我做什么?’

“他们说,‘你能做什么呢?’

“‘是这样,’我说,‘我能捕鱼。冬天在树林里干活。’

“‘不行,不行,不行。我们不要渔民。我们要让你学一门有销路的技能。’知道吗,他们正在引进工业。每个人都有工作。首先,他们把我弄进慢行港那儿的一家该死的皮革厂。总共只有十到十五个人干活,因为还没有全面生产。他们让我学的技能就是把那些臭烘烘的兽皮,从阿根廷还是什么地方弄来的,扔进大染缸里。我从早干到晚,干了四天,然后兽皮用光了,不再运进来,于是我们就呆站着或拖拖地板。又过了两个星期,皮革厂垮掉了。我回到家里,靠捕鱼熬了一段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又去找加拿大人力资源办公室。

“‘替我安置一下吧,’我说。‘我需要另一份工作。’

“‘你能做什么呢?’他们问。

“‘我能捕鱼,我能砍柴,我能从早到晚把兽皮扔进大染缸,还能拖地板。’

“‘不行,不行,不行。我们要培养你。纽芬兰在实行工业化。’他们打发我去了圣约翰斯,那里有一座新的大工厂,准备要生产工业机器,各种机器,饲料加工机,碎石机和花生米粉碎机,金刚钻,研磨机。那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地方。五百万元的工厂。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于是我就去了,和一个臭气熏天的老妖怪合住一个房间,我等待着。我呆在那里,饿得半死不活,只能随便找点东西嚼嚼,一天花两毛五分钱,就这样等那该死的工厂开门。那杂种一直没有开门。最后什么也没有生产出来。于是我只好回家,靠捕鱼度过那个季度。

“秋天到了,我又去找人力资源办公室,说,‘日子不好过了,我需要那份工作。’那个时候,我仍然相信他们会给我找到点事情,不是在搞工业嘛。‘好吧,’人力资源的那个家伙毫不犹豫地说,‘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杰克。不过我们正在帮你留意。我们准备把你安排在连字城的第三制造厂。用硬纸板做衣服衬垫。’我在那个疯人院干了三个月。最后它关门了。接着他们又对我说,凭我的资历,我在鸟翅镇的新炼油厂或伊甸园瀑布的电力工程处都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炼油厂还没有开工,他们说,所以他们来帮我填了这份大约两英里长的工作申请表,叫我回家等伊甸园瀑布的回音。我一直等到今天。是啊,他们是开工了,没问题,但只有很少几份工作。于是我就呆在家里,勉强捕一些鱼。当时真穷啊。我妻子病着,日子总是紧巴巴的。那是最糟糕的一段时间。我们失去了我们的长子,你知道。因此我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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