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2)

   雪花(2)
  
  “婶婶?”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只会写一手好字呢。”
  
  “我可能是话比较少,不像你那样,”我平静地答道,但心里却酸酸的。她是京都大学士的曾孙女,和我这个普通农民的女儿比起来知识可要渊博得多了。
  
  她牵起了我的手,她的手让我觉得很干燥而且烫。“别担心,我不介意你很安静。我话多总给我招惹不少麻烦,因为我说话前都不仔细思考。不过你就不同了,你会是个理想的妻子,因为你说话前都会斟词酌句,小心谨慎。”
  
  看,第一天我们就能够相互理解对方了。不过那就会让我们今后不再犯错误了吗?
  
  王媒婆拉开了轿门,说道:“出来吧,姑娘们。事情都办妥了。再走上十步路就到了。要是让你们多走了路,你们的妈妈回去要拿我是问啊。”
  
  离我们不远处,有家纸品店,里面点缀着鲜红的彩缎,吉祥如意的对联,金红色的双喜贴纸以及古坡庙里供奉的神仙的画像。店前的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色彩缤纷的商品,客人可以从两侧的走廊进入店中,走廊两侧各摆放着三张长桌以便与街市上的喧哗隔开。店的正当中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毛笔和纸张,桌子两侧各有一把靠背椅子。王媒婆让我们从店中选一张纸来作为我们之间的契约。我是个小孩子,平时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决定。比如说吃饭的时候,等爸爸、叔叔、大哥和家里其他人都从大碗里夹过了菜,我就可以决定到底为自己夹哪块菜了。而现在我居然能够为自己选纸张了,我太高兴了,店里所有的货物,我都想亲手触摸一下,而雪花,也只有七岁半,却表现出了良好的教养,显得特别有见地。
  
  王媒婆又说:“姑娘们,今天的东西都由我来付账。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以后还有很多等着你们呢。利索点儿啊。”
  
  “知道了,婶婶,”雪花替我们答应道。随后她又问我,“你喜欢哪个啊?”
  
  我指向了一张很大的纸,看它这么大的样子,想必一定适合大场合。
  
  雪花用手指在纸的金边上掠过。“金边的质量不好,”她说。接着她把纸举过头顶对着光线看了看说:“这纸很薄,透明得就像蝉翼一样。看光线都可以穿透的。”她把纸张放回桌上,用她一贯的方式热诚地望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们选的纸应该是经久耐用的,可以显示我们友情的珍贵和长久。”
  
  我几乎听不懂她说的话。她的口音和我们浦尾不太一样,但那也不是全部的原因。我粗野无知,而她却很有家教,她的学识已经超越了我妈妈和婶婶所知的范围。
  
  她推着我来到内堂,轻声说道:“他们总把最好的东西放在里头的。”她又用她一贯的语气问道:“老同,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啊?”
  
  这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去看一样东西。即便我的眼光再差,我也看得出来这张纸和我先前在门口选的那张的明显区别。它比较小些,但不像那张一样华而不实。
  
  “检验一下吧。”雪花说。
  
  我随即将其拿起——真的非常有质感——接着又像刚才雪花那样将它举到阳光底下瞧瞧。这纸很厚实,阳光照射下只是略微反射出柔柔的红色。
  
  无需多言,我们便达成了一致,把这张纸交给了店里人。王媒婆付了钱后,把纸拿到店中央的桌子上准备让我们写契约。雪花和我面对面地坐在两侧的椅子上。
  
  “你认为有多少个女孩像我们一样坐在这里写契约啊?”雪花问道,“我们的契约一定要是写得最好的。”她稍稍皱了皱眉头,又说:“你说我们应该写些什么呢?”
  
  我想起了我妈妈和婶婶以前说过的话。“我们是女孩子啊,”我说道,“所以要按规定写啊。”
  
  “对,对,按照那些通常的写法,”雪花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可是难道你不希望这仅仅是属于我俩的、独一无二的吗?”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样,而她却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而且她以前就来过这里,我直到现在从来没去过其他地方。她似乎很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契约里应该写上些什么,而我只能依靠妈妈和婶婶,想像这样一张契约上应该包含的内容。我的每个建议似乎都像是一个疑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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