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郎之月 1935年1月·遵义(6)

敌人的数粒子弹射中了二十八岁的红军军政委吴焕先的胸口。

吴焕先,鄂豫皖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红四方面军主力撤离根据地后,他留下来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创建了红二十五军,先任军长,后任政委。对于红二十五军的官兵来说,无论进行的是多么残酷的战斗,只要吴焕先在前面大刀一挥,他们就会拼死争相跟随。

红军官兵的怒火喷发了。

他们向敌人迎面扑去。他们愿意跟随他们的军政委去死。

国民党军二0八团官兵几乎无一漏网全部被红军压在一条烂泥沟里。

这条烂泥沟最终成了国民党军二0八团的坟墓。

红军官兵往沟里扔手榴弹,开枪射击,最后扑进去,用大刀砍,用拳头打。敌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红军干部在一边喊:红军优待俘虏!把他们押出来!但是,红军官兵仍继续射击、砍杀、撕咬。

二二三团二营通信班班长周世宗看见一个似乎是敌人指挥官的人要骑马逃跑,于是他开枪了。他连续开了四枪,把那个军官的马打伤了。马停止不动了,他跑上前去,命令马背上的那个军官下马投降,但那个军官不肯。于是,周世宗朝着他再次连续开枪,直到他重重地跌下马来。

团长张绍东跑过来说:“立功了!奖励大洋三块!”

被红军通信班长周世宗打死的军官,就是声称“怕死就别打仗”的国民党军第三十五师第一0四旅二0八团团长马开基。

但是,无论消灭了多少敌人,都不能让红二十五军官兵感受到胜利的滋味。

副军长徐海东说:“一定要想办法,给政委买一口好棺材。”

天黑下来的时候,先是大雨停了,接着汭河河水开始回落。

徐海东亲自牵着骡子,把吴焕先的遗体运过汭河。宣传队队员们到处寻找棺材,最后把当地大地主郑庭顺家的一口还没上漆的柏木棺材抬来了。吴焕先穿上了他一直舍不得穿的那件旧呢子大衣,被安葬在汭河北岸宝盒山的山脚下。

第二天,红二十五军离开了泾川地区,沿着西兰公继续向南,逼近了崇信县城。

惨烈的王母宫塬之战使国民党军暂时不敢靠近红二十五军了。为了继续钳制敌人,红二十五军开始在崇信、灵台地域长久地徘徊转战。他们每天都派出大量的侦察员四处打探主力红军的消息,但是一直都没有结果。这时,由兰州方向增援而来的国民党军第六师第十七旅已经到达泾川县城,马鸿宾的第三十五师也开始向崇信方向靠近,从陕甘方向调来的国民党军第五十一军第一一三师已经向北推进到陇县,而国民党军第三军第十二师逼近了距离崇信只有二十多公里的华亭。红二十五军已经处在被四面包围的境地。

连日行军作战,伤员无法安置,官兵极度疲惫。

这种没有后方的游动和作战,会使部队的战斗力逐渐消耗。

红二十五军领导人终于下了决心:不再等待了主力红军了。离开西兰公路,直接往北去寻找陕北红军。

一九三五年八月三十一日晚,红二十五军自平凉县城以东的四十里铺渡过泾河,离开了西兰公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渡过了泾河,昼夜兼程前进的红二十五军依旧被国民党军第三十五师追击着。九月三日,红军渡过马莲河到达了合水县的板桥镇。马鸿宾的第三十五师紧随红军也到了。为了使部队能够顺利通过,徐海东率二二三团前去包围合水县城,命二二五团为后卫掩护军部机关。二二五团在板桥镇内短暂休息后,凌晨四时部队准备出发。可是,国民党军第三十五师的骑兵来了,立即与二二五团的后卫部队三营交了火。

突然攻击三营的是第三十五师马培清的骑兵团。这个团在王母宫塬战斗后一直尾随着红二十五军。追到泾川与合水之间的西峰镇时,团长马培清接到了师长马鸿宾的电话。马鸿宾在电话里命令骑兵团要与红军“好好打上一仗”,并把二一0团也调来归马培清指挥了。马培清知道马开基的二0八团是怎么覆没的,为了避免与红军硬拼,为了不承担任何责任,他对马鸿宾说自己一个人怕是指挥不了六个营,要求派第一0四旅旅长马献文来西峰镇。马鸿宾说:“红军现在很容易捉,你就不要推辞了!”

马培清对骑兵团下达的作战原则是:采取守势,谨慎出击。在从西峰镇到合水县的路上,骑兵团两次和红军接触,都采取了这个策略,因此部队没有什么损失。但是,马鸿宾的电话又打来了。说他看出来了,马培清在消极作战,如果贻误大局,军法从事。这一下,过了马莲河后,骑兵团的追击速度加快了。

九月四日凌晨,黎明前天色漆黑,马培清的先头部队一头进入了红二十五军后卫部队的阻击阵地中。

二二五团三营和多达六个营的敌人展开了激战。对于红军官兵来讲,马鸿宾的骑兵是很强硬的对手。当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国民党兵呐喊着冲过来的时候,红军的阻击阵地上显出将要顶不住的迹象。前去包围合水县城的徐海东听见板桥镇方向响起了枪声,立即返了回来,发现二二五团参谋长戴季英还在军部机关的队列面前讲话,据说他已经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了。徐海东立即率二二五团二营投入了战斗,以掩护三营突围。但是敌人的兵力过于强大,连同徐海东在内,二二五团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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