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肾3(1)

你小子怎么啦?水追来了电话。

什么怎么啦?我知道他是指什么。

心中有爱了吧?那边水笑了起来,所以有洁癖了。

哈,我会爱?有谁值得我……

别跟我说你老婆很漂亮,水打断我。毕竟是水。这是我老是用来反驳他的理由。老婆再漂亮也是老婆,也有厌烦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只吃一碗菜吧?

去你妈的!我应。

再说会娶漂亮老婆,就说明你色。他更变本加厉。

去你妈!我仍这样应。好像我只会这样应,骂。你以为那些“鸡”就有魅力?我忽然想出一句。我瞥了瞥外卫生间方向。没事挂了,我要睡了!

跟谁睡?那小子还纠缠。

操!我说,你小子别什么时候染上艾滋病了。

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边哈哈笑了起来。

有妻子脚步声。我挂了。拉灯。

这时候还有多少男人在外面野呢?酒吧,按摩院,桑拿……各种各样的好去处。有多少丈夫在跟不是妻子的女人睡呢?有多少男人,前半夜还抱着另一个女人,也许后半夜就已经躺在妻子身边了。他们是不是想到有朝一日和妻子一同走上街去,会被那另一个女人看?在那另一个女人眼里他可怜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可怜的妻子,她们还蒙在鼓里。假如她们知道了自己是在跟别人共用她丈夫,就像跟人共用一把牙刷,会恶心得呕出来吗?她们不知道。甚至她们被传染上病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怀疑在什么公共设施上染上的。

楼上那位妻子总是乘电梯上上下下。无论上去还是下去手上总是提着东西。上去时满当当的,下来也同样满当当,那是拎着垃圾袋。满当当的垃圾就是他们每天消费掉的生活,好像他们的生活总是满当当的。我从电梯壁的镜子观察她,她总是那么恬静。我们没有说话(也许是我没有跟她说话)。她提着垃圾。提着垃圾的女人是多么的可怜!可怜得让你不能不伸出援助的手。

她就能提得动?我说。

谁?妻子问。

我一惊,这才明白是在对妻子说。我们刚从电梯出来。我嘴努努电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妻子面前说起她,好像一股寂寞忍不住要溢出来。那至少有五十斤!我说。

五十斤!你这是哪个星球上的秤?妻子叫,笑了。我也笑了。反正是不轻。他们家的事好像都是她在做。

你管人家那么多。妻子说。

那丈夫也太不自觉了。

你还是管管自己家吧!这周末我们去哪吃饭?

妻子说。哦,周末。我几乎忘了。每个周末我们都要出门吃饭。这已经成了惯例。在自己家里早已吃不出名堂了,什么锅,什么炉,什么机,什么样的调味料,什么样的整法,死整还是活整,剥皮还是不剥皮,掏腹还是保住腹气,先弄死了再下锅还是没有死就下锅,下油锅还是蒸、焖、煲、熏。即使再用“生猛”二字也吊不起胃口了。妻子说一到市场一进厨房就跟上考场一样。于是就到外面吃,酒家酒家酒家,山珍海味山珍海味,四大菜系八大菜系。也没了胃口。就到处搜罗有什么奇特的,肯德基、麦当劳、西餐牛排、日本料理?也没了吸引力。听说韩国铁板烧可以边看他做边吃的,还可以自己动手做,就奔去了,但很快又厌倦了。再说吧!我说。很奇怪,我出奇的慵懒。

楼上那一家在吃上好像也很折腾。常有种种味道飘下来。晚上九点了还在煮。我又爬进了对面楼的那间房间。那房间仍然空荡荡的,地面土灰上还完整地保留着我留下的脚印。我关掉了手机,在里面呆着,好像藏在一口荒废的井里。有时候也会突然响起一阵喧嚣,那是屋外有人走过,一会儿就恢复了宁静,而且更加宁静。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我。她果然在厨房忙着。她穿着睡衣。她穿睡衣的样子显得特别可怜,让人想到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她一定是很瘦的,被剥削被压榨的人,一片被抛荒的土地。有时我希望她外面也有个人,有个外遇,也算是对她丈夫的报复。可是她似乎没有。她在一所卫校当教师。有一次下课,我瞧见她和学生一起从教室出来,哄地一下,颜色那个单调。我从没见她跟哪个男同事多说话。她的脸几乎没有笑,像一只羸弱的羔羊。她把讲义抱在前胸,完全不能让人想象她还有提食品袋的模样,更不会让人想到那被讲义压着的胸部跟她某些生活场景有关。她几乎没有朋友。只有一个人,是在医院工作,也是女人,一个很优雅的女人,总是把手揣在护士服口袋里。

锅里在炖着什么。她揭锅盖,看。浓浓的烟气几乎把她的身影掩没了。这好像更成全了她的形象,厨房似乎是她的最好环境。她干起活来那么熟练,干净利落。她从锅里端出一碗东西。也许是宵夜吧?那碗很小,说明那碗里的东西很珍贵。她试味道。她端着东西去了大厅。他也在家里。好像专门在家等着吃似的。可是当她把东西递给他,他又扭捏了起来,不肯要。他反将碗推给她。她也不要。两人就你推我我推你起来。他在说着什么。她也在说着什么。又是推。突然,她好像生气了,一把接过碗,走向卫生间。她似乎要将东西倒掉。他慌忙抢上去,夺。她不肯放,他就哀求了起来。他的样子低声下气,他妈的可真会作戏。她终于满足了,回心转意了,拿起拳头在他肩头上轻轻捶了起来。他得意地笑了。她要是知道那笑的后面是什么,要是知道他所干的事,一切全是假的,她还会这样拿拳头轻轻捶他吗?还会给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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