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梅洛吗?”
我点点头。我看到她的双手似乎在颤抖。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达涅尔。”
“那就请您跟我说清楚。”我反驳她,态度强硬却不自知。
“你以为你无意间拿到一本书,就有资格介入书中你不认识的人物,还有那些你不了解、也和你毫不相干的事情吗?”
“不管您怎么想,这些事情现在都跟我息息相关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我曾经去过阿尔达亚家族的旧庄园。我知道,豪尔赫·阿尔达亚就躲在那里。我也知道,他就是杀死卡拉斯的凶手。”
她凝望着我,久久不语,仿佛在苦思适当的措辞。
“傅梅洛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清楚。”
“你最好要弄清楚。傅梅洛跟踪你到这里来了吗?”
她眼神中的怒火,灼伤了我的内心。我以一个控诉者和正义法官的角色走进这栋公寓,却分分秒秒满怀着愧疚。
“我想应该没有。您知道是阿尔达亚杀了胡利安,而且还藏在那个旧庄园里?您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我?”
她一脸苦笑。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我知道的是,您为了包庇那个杀死您口口声声称做朋友的凶手而说谎,您知道谋杀案的真相却隐瞒多年,那个无情的凶手为了消灭胡利安的一切,而不择手段地烧毁他的著作。我还了解,关于您的丈夫,您说的都是谎言,他不在牢里,显然也不在这里。这就是我知道的实情。”
努丽亚·蒙佛特缓缓地摇着头否认。
“你走吧,达涅尔。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够了!”
我向门口走去,把她一人留在餐厅里。我在中途停下来回头观望:努丽亚·蒙佛特正坐在地板上,身体挨着墙壁。刚才的矜持和镇定,在剎那间全部瓦解了。
我低着头穿越了圣菲力普聂利广场,带着刚从那个女人的双唇间所接收到的痛苦,那是一种让我觉得自己是同谋或者工具的痛苦,但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达涅尔。”我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来到教堂前,我并没有特别去注意那位站在门口的小个儿大鼻子神父,他拿着弥撒书和玫瑰念珠,当我经过时,他很慎重地为我祝祷祈福。
“安纳克莱托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您还好吧?”父亲问道,连忙请他进门。
老学究手上握着一份报纸。他将报纸摊了开来,眼神中尽是恐惧。纸张还温温的,油墨也没有干。
“这是明天的报纸。”安纳克莱托先生喃喃低语道,“第六版。”
我首先看到了标题上方的两张照片,第一张是费尔明的旧照片,比现在丰腴,顶上也还有头发,大概是十五到二十年前拍的。第二张照片上有个女人的脸,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皮肤宛如大理石一样。我看了好几秒钟才把她认了出来,因为我一直习惯了那个躲在昏暗角落里的她。
本地游民光天化日谋杀女子
【巴塞罗那/本报讯】居住在巴塞罗那的三十七岁女子努丽亚·蒙佛特,昨天下午被殴打致死,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一名涉有重嫌的游民。
案发于昨天下午,地点是圣洁尔瓦希欧广场附近的巷子,被害人在不明状况下遭到一名游民的攻击,市警局表示,嫌犯已经跟踪被害人多时,至于犯案动机,仍待警方深入调查。
据警方判断,嫌犯安东尼欧·何塞·古铁雷斯·阿卡叶德,今年五十一岁,出身卡塞雷斯省英蒙达镇。此人前科累累,长期患有精神疾病,六年前从示范监狱逃跑之后,利用经常变换身份的方式逃过警方的追捕。案发当时,嫌犯乃是神父装扮。由于他随身携带刀械,警方已将他列为危险分子。至于死者和嫌犯是否相识,仍待查证,但警方根据掌握的线索推测,两人可能彼此认识。死者总共遭受了六次殴打,伤势遍及腹部、颈部和胸部等。此外,由于案发地点就在学校附近,当时有几位学生目击了这宗命案,随即向老师报告,于是,老师立刻报警,并且通知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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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书店的途中,我从“神殿戏院”前经过,两位画匠正站在临时搭设的工作台上,难过地望着才画好的电影海报,油漆还没完全干透,就被雨水冲刷成了模糊的水彩画。我远远地看见盯梢的警察就站在书店前,宛如一座神情严肃的雕像。我走近了费德里科先生的钟表店,他正好站在门口,望着滂沱的大雨,脸上依然留着在市警局受刑的伤痕。他穿了一身笔挺的灰色羊毛西装,嘴上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我挥手向他打招呼,他朝我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