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胡利安会向哈辛塔吐露心事,哈辛塔也忍不住开始喜欢这个男孩。哈辛塔常把佩内洛佩留在家里,理由是她要去学校接豪尔赫回家,然后她再借机和胡利安碰面,把佩内洛佩的字条交给他。她就是这样认识费尔南多的,多年后,这个男孩成了惟一到圣塔露西亚养老院探望她的人,那个养老院,正是撒卡利亚斯预言她晚年时等死的地狱。有时候,奶妈会故意带着佩内洛佩去学校,让这两个年轻人有短暂相聚的机会,然后看着他们之间慢慢滋生起她这一生从未体验过、也拒绝接受的东西:爱情。也就在那时候,哈辛塔注意到了一个阴沉的身影,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大家都叫他哈维尔,他是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门卫的儿子。她发现他在监视他们,他站在远处观察他们的表情,而且两眼直盯着佩内洛佩。哈辛塔一直保存着一张照片,那是阿尔达亚家族的专任摄影师雷卡森拍的一张合影,照片中佩内洛佩和胡利安站在圣安东尼奥环城路的帽子专卖店前,那是个天真无邪的画面,当时里卡多先生和苏菲·卡拉斯也在场。哈辛塔始终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
有一天,她在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校门口等待豪尔赫放学,哈辛塔奶妈不小心把皮包忘在了喷泉旁,后来当她再回到原处找皮包时,她发现那个叫傅梅洛的男孩正在附近晃来晃去,神情紧张地盯着她。那天晚上,她想找出那张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她确信,一定是那个男孩偷走了照片。还有一次,是好几个礼拜以后的事情了,哈维尔·傅梅洛走到奶妈身边,问她能不能帮他把一样东西交给佩内洛佩。哈辛塔问他是什么,于是,男孩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看起来像是用松木雕刻的人形。哈辛塔一眼就认出那是佩内洛佩,一时不寒而栗。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孩已经跑远了。在返回蒂比达波大道豪宅途中,哈辛塔把那包东西从车窗里丢了出去,仿佛她丢掉的是一包发臭的腐肉。好几次,哈辛塔在凌晨惊醒过来,全身冒着冷汗,她做了噩梦,她梦见那个眼神阴沉骇人的男孩扑在佩内洛佩的身上,粗鲁得就像一只狠毒的昆虫。
有好几个下午,哈辛塔去接豪尔赫放学,偶尔豪尔赫会耽搁一下,于是奶妈就趁机跟胡利安聊天。胡利安开始喜欢这个一脸严肃的女人了,对她产生了十足的信任。不久后,当他遇到生活上的难题或烦恼时,她和米盖尔·莫林纳就成了最早知道的人,有时候他甚至只告诉他们两个人。有一回,胡利安跟哈辛塔聊起他母亲和里卡多先生在学校喷泉旁共处的情形,里卡多先生神情愉悦,似乎对他母亲颇有好感,看到这个情景,他心里很不好受,因为这个金融大亨向来花名在外,他对女色贪得无厌,什么女人都想沾染,但就是不碰他那个圣洁的妻子。
“我正在跟你母亲说,你很喜欢这所学校。”里卡多先生当时这样告诉他。
走之前,里卡多先生还对他们眨了眨眼,然后便哈哈大笑地离开了。回家途中,他母亲一路沉默,显然对里卡多·阿尔达亚先生的谈话感到不悦。
苏菲开始对胡利安和阿尔达亚家族之间越来越紧密的关系产生疑虑,因为他和自己的家人已经不再有什么交流了,也不再跟社区的其他孩子往来。对此,他母亲既哀伤又沉默,帽子师傅则满怀了怨恨和绝望。起初,富尔杜尼对此很热络,以为可以借此快速扩展巴塞罗那上流社会的客户。然而,他却从此不见儿子的身影,只好找来季莫来帮忙干活,季莫住在附近,也曾是胡利安的同学,他来这里既是帮忙,也当学徒。安东尼·富尔杜尼是个只会聊帽子的人,他把自己的感受锁在灵魂的地牢里,几个月之后,当他的情绪爆发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他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暴躁,在他眼里,一切都不对劲,不管季莫多么努力学习制作帽子,他还是嫌他笨;他对苏菲也很恶劣,因为他觉得胡利安对家人越来越冷淡,一切都是苏菲造成的。
“你儿子以为自己现在很了不起啦?那些有钱人根本就在把他当猴子耍!”他冷言讽刺,内心满怀愤怒。
有一天,就在里卡多·阿尔达亚先生初次造访帽子专卖店即将满三年之际,帽子师傅丢下了季莫,让他一个人看店,说自己要出门办事,中午才会回来。他急急忙忙地直奔阿尔达亚财团位于恩宠大道上的办公大楼,求见里卡多先生。
“请问,是哪位要找他?”一个态度高傲的职员说道。
“我是他的帽子师傅。”
里卡多先生接见了他,似乎有点惊讶,但态度很和善,他以为帽子师傅是送账单来的。心想,那些做小生意的店家总是这样,一直搞不清楚收款的程序。
“怎么样,富老板,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