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茨跟他平行跑步前进。他的用具袋贴着“赞美上帝”的贴纸,已有剥落的迹象。
“方便载一程吗?我的卡车开到利文斯顿时抛锚了,只好租一辆小车,结果拉不动我的拖车,把传动装置烧坏了。悌朵夫说他认为你要去罗斯韦尔?”
“没错。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上路。”两人将比茨的运马拖车连结好,留下租来的车。
“惨了,老兄,时间不够了,”套牛士跳上车说。在他关上车门前,戴蒙德已让车轮在砂石上轧出啪啪声响。
戴蒙德原以为这下可糟了,他准会经常要求下车到路边祷告,眼珠盯着上天,然而帕克·比茨安分守己,看着油表,做自己的事,没有说教。
一大一小,两人同行,到过摩拉拉、塔斯卡、罗斯韦尔、谷斯瑞、开西、贝克和本德。同伙了几星期,帕克说如果戴蒙德想要个固定的赶场伙伴,他可以胜任。戴蒙德说可以。无奈仅有几个州允许套牛比赛,帕克可以出场的区域主要在俄克拉荷马、怀俄明、俄勒冈以及新墨西哥州等地的乡下,路途漫长空荡。两人时间表多有冲突,全赖耐着性子调整。然而帕克熟知捷径,带着他走小路,穿越火山熔岩区与山坡乡野,进出老虎出没之地,驶过朝圣马车轮迹尚存的黄褐色平原。两人开进向晚夜色,开进结冻路面的第一场冰风暴,开进刺眼的橙色日出,欣赏了冒烟的地球,看到尘卷风在泥地上蛇行,滚烫的热量从太阳表面冒出,蒸得卡车引擎盖烤漆卷起,干雨形成不规则的网状,从无机会落地。车子行驶在小镇车流与家畜中,马群在晨雾中前进,两名红发牛仔将整栋房子搬上路,占据了路面,帕克左闪右闪,为了超车只好开进水沟,将垃圾堆与墨西哥餐饮店丢在脑后,夜半时分转进汽车旅馆入口,招牌写着“需服务请按铃”。找不到汽车旅馆,就将车子开上黑色大草原,不省人事地昏睡一小时。
帕克是拉林斯人,总是想赶至下一场牛仔竞技会捞钱,只钟情自己的太太南希。南希笃信基督教,腿粗体胖,目前怀有身孕,据帕克说,她正在攻读地质学。“想聊聊天的话,”他说,“就跟南希去聊个够。天啊,岩石构造的东西,她可以讲个没完没了。”
“念地质学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地球是在七天内创造出来的?”
“啐,她念的是基督地质学,上帝无所不能,可以在七天之内创造出所有东西,连化石也是,全部都行。生命充满奇迹。”他将长条形的嚼烟塞入腮部。连他也有坏习惯。
“你是怎么迷上的?”戴蒙德问。“是因为在农场上长大吗?”
“迷上什么?牛仔竞技吗?从小就开始骑了。从没住过农场。从来也不想。我在得克萨斯亨茨维尔长大的。知道在哪里吗?”
“有个大监狱。”
“对。我爸在拉林斯的监狱当警卫,不过之前他住在南边的亨茨维尔。亨茨维尔的监狱牛仔竞技办得不错,维持了好几年。每场比赛,我爸一定带我去看。他带我去报名小牛仔培训会。告诉你,我祖父多半都是在亨茨维尔套牛。曾经扭断一个牙医的鼻子。他个性刚烈,脖子刺了一圈绳套的刺青,手腕也刺上套牛人绑牛脚的绳索。几年后他见到天光,接纳了耶稣基督,传给我爸也传给我。所以我尽量过一个基督徒的生活,帮助别人。”
两人默然开了半小时的路,日光暗淡,盆地青草的色泽因而转为肮脏的一分铜板的颜色,然后帕克再度开口。
“有件事想跟你讲,我现在正好想到。关于你骑牛的事。关于牛仔竞技。是这样的,你的效法对象不应该是蛮牛。牛是你的对手,必须制伏他。同样的道理,套牛时,牛是我的对手,必须打起精神,一切妥当后才把绳索抛出去,否则就甭谈了。”
“嘿,这道理我懂。”他也知道,这家伙迟早会对他讲道。
“不对,你不懂。
假如你懂,你就不会一晚接一晚去玩牛,不会乱上朋友的老婆,你做过的事我叫做强行进入。你懂的话,就会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家。你会把耶稣当作效法的对象,而不是专门崇拜坏脾气的蛮牛。这一点你没办法否认。玩牛这种事,你不快退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