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船在上海一靠岸,按照侨民通报制度,我就去英国领事馆报告了我的安全抵达,然后,心急火燎地去找我的未婚妻玛丽。我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我急于要表达我对她的思念,给她讲述我这次在长江上漫游所见到的有趣的、危险的和美好的见闻,我想和她分享我所体验到的一切。
玛丽现在住在她的姑姑家,位置在美国租界附近,是一片很幽静的、没有过多的人打扰的地方。我曾经多次想像我见到玛丽的情景,也曾经设想各种情况的发生,但是,我从来没有设想到那天我所碰到的情况。远远地,我就看见了在一片高地上的树木掩映的房子,那就是她姑姑的家,被几棵很茂盛的法国梧桐树所遮蔽,我加快了脚步。可是,当我靠近这栋房子,满以为我的玛丽已经在阳台上张望,或者跑出来迎接我,准备稳当当地扑入我的怀抱时,我却没有看见她出来。而且,不光是她没有出来,那栋房子似乎都没有人在里面活动了。我冲到了房子的跟前,发现,眼前是一片狼藉。大门敞开着,已经人去楼空了——我在各个房间里查看,发现能拿走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了,而无法搬动的笨重家具,也已经被破坏殆尽。房间里,只有我的回声在那些墙壁和家具之间回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急如焚,无法控制住自己紧张、担忧、失望和愤怒的情绪,也后悔自己为什么在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把玛丽也带走呢?
我下了楼,在附近的住户那里打听情况。可是,所有的人都躲避我,如同躲避蛇和蝎子。
他们连连告诉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我的玛丽被人抢走了、杀害了?我想,她一定不会不辞而别的,她一定在等待我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走。可是,现在,我的玛丽哪里去了呢?
我只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内心非常的苦闷。我的各种查找和探询都失败了,没有人知道我的玛丽遇到了什么情况。我坐在船舱里,感到茫无头绪。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去广州,到那里去寻找玛丽的下落呢?除了她被害,最大的可能是她的父亲把她给带走了。我正在船上苦思冥想的时候,我的一个老朋友,埃尔海军大尉来看我。他过去在英国驻土耳其的海军分遣队工作,现在刚刚从汉口抵达了上海。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觉得很纳闷,我就把玛丽失踪的事告诉了他。
他的眼睛一亮:“啊哈,最近我见过她的!”
我一听就立即跳了起来:“什么?你见过她?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故意卖关子:“你的玛丽,是不是一个黑皮肤的葡萄牙血统的姑娘?”
我焦急地说:“是的,就是这样的。你在哪里看见了她?”
他看我着急的样子,不再卖关子了,“我从长江上游下来的时候,在白天路过镇江附近一个小镇时,看见有一艘船正靠在岸边收购粮食,甲板上站着一个姑娘,很俏丽,皮肤黑黑的,以前啊,我曾经到过玛丽的亲戚家,见过她,可是,我从没有和她说过话,我还一直纳闷,怎么这个姑娘那么的眼熟,原来,她就是你的玛丽啊!”
“那是一艘什么样的船?知道了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怎么到了那艘船上了。”我兴奋了起来。
于是,埃尔仔细地回忆了所见到的那艘船的模样,判断那是一艘葡萄牙大船。我明白了,她和那个智利男人在一起。看来,是玛丽的父亲把她强行许配给了那个智利男人。或者,是那个智利男人来把她给抢走了。现在怎么办?我看着埃尔大尉,告诉他情况,有些垂头丧气了。
也许,她已经嫁给那个男人了,这一切,真的像杜克那乌鸦嘴说得那样,她飞走了,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看着我,安慰我,然后说:“要是我,就去把她找回来,你呢?”
我忽然振作了起来,我觉得玛丽不会随便违背嫁给我的承诺的。我说:“我要去追赶那艘船,把我的心上人重新抢回来,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