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的下半年,我利用在香港的休整时间,曾经做了一次沿着东北海岸线向汕头、厦门、福州、上海等地的航行。我是坐一艘帆船炮艇前往上述地区的。
一路上,我接触了很多当地的人,他们的生活似乎都很困苦,对大清国的统治都很憎恨,对当地很多朝廷任用的官吏都非常的不满。我知道,大清国是一个酷刑依然十分严厉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人民只要是稍微地违反了政府的指令,就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砍头示众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刑罚,但是也很野蛮了。别的刑罚中,惩罚最严重的,就是谋反的罪行了。一般除了要株连很多亲属,当事人还要遭受千刀万剐的惩罚——这个刑罚的实施,是由刽子手先在罪犯身上割出来网状的线条,然后一块一块地割掉罪犯的肉,行刑的过程中,刽子手和罪犯都令人恐怖地一起大声叫喊。手法好的刽子手,要割三千块肉下来,而罪犯还不能死去。这是为了让谋反的罪犯慢慢地承受巨大的肉体痛苦,达到最大的惩罚效果,也警告了那些潜在的谋反者。但是,即使有这样严酷的刑罚,谋反照样存在。或者,哪里的压迫深重,哪里的反抗就更激烈,最终,统治者施加给人民的酷刑,都要被反过来施行到统治者的头上,所以,才有了中国人历史上一次次的农民起义。中国人的历史似乎是循环的,上台不久的农民起义领袖很快就蜕变成腐朽的统治者,被新的农民起义领袖所推翻,然后,新的一轮循环将继续被重演。
我在沿岸北上的过程中发现,在东南沿海地区,很多不满大清国统治的人,形成了一些小型的海盗集团,在沿海一带骚扰和抢劫。我们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一天,在我沿着中国东北部海岸线,刚刚抵达汕头一带的时候,我的船忽然遭遇了大雾的围攻。雾这个东西十分的奇怪,一旦在大海上发起来,就使得航行方向无法继续保持。即使有罗盘也无济于事,因为海边上的很多明礁和暗礁,是很多轮船无法在大雾中躲避的,这个时候,惟一的办法就是让船在岸边停靠,或者缓慢地行驶。我被迫下令炮艇抛锚了。傍晚,天色昏暗,忽然,在甲板上,我听见了密集的船桨划动的声音,正在向我们的船围拢过来。我十分警觉,立即下令水手们装填炮弹,准备迎击来犯的敌人。我在观察室里紧张而仔细地用望远镜观察情况,慢慢地,透过被风吹散的雾气,我看见了有几十条十分轻便的木船在向我们的炮艇围拢过来,距离我们很近,我几乎都可以看见那些船头上站立的人,听见他们手中冷兵器撞击的声音了。
我知道,这是海盗来了,他们以为我们被大雾困扰,没有任何的防备,准备突然围攻我们,像食人鱼围攻偶然落水的大象一样,利用他们人多势众,顷刻之间就完成一次干净利落的洗劫。我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开炮还击。我们的大炮轰击了这些木船,结果,炸得他们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剩下的一些海盗船赶紧撤退,在大雾的掩护下一眨眼都不见了。
那么,我的沿着海岸线向东北方向的航行,有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当然有了,最主要的就是打猎。在厦门和福州一带的海岸线上,有很多内陆淡水河汇入大海,在这样的入海口处,就有不少湿地,长满了比人还要高的芦苇。芦苇非常密集。而在淡水和海水相互融会的湿地地区,河汊纵横,地形复杂,有着大量的水鸟存在,野鸭、红腿仙鹤、大雁和天鹅到处都是。因此,就在傍晚时分,我们的帆船炮艇停泊之后,我再登上一条小木船,带着两个助手——一个中国向导,一个马来人水手,划着桨,悄悄地前往沼泽地和河汊的深处打猎。
在那些沟壑纵横的河汊里,经验丰富的水手也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在沼泽地里,你要是走路不小心,就很容易陷进泥里去,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我因此带了几条木板,就是为了在木船靠近目标的时候,用来铺设在湿地上,我站在木板上,就不至于陷落到沼泽里了。我可以站在上面,或者跪下来,悄悄地向那些密集的水鸟群瞄准,然后残酷地开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