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萨克小娘子(2)

“向您致敬,什奈魏斯夫人,下午好。瞧,你出门办事一去就是三年,把个饥肠辘辘的娃娃撂给我……”

“呸,闭上你的臭嘴,”柳布卡说,翻身下马。“谁在我窗口鸡毛喊叫的?”

“这人叫楚杰奇基斯,是个老江湖,”获得过奖章的士兵回答女老板说,把有关地主的事从头至尾讲给她听,可没等他说完,经纪人便用足力气,尖声尖气地大喊大叫,把他的话打断了。

“太不像话,”他尖叫着,一把摘下小圆便帽,“太不像话,把孩子撂给陌生人,自己却到外面去逍遥自在了三年……快上来,给孩子喂奶……”

“我这就来给你点颜色看看,骗子手,”柳布卡咕哝说,朝楼梯口跑去。她一进屋,就从落满尘土的上衣里掏出奶子。

娃娃凑上去,咬着她大得出奇的乳头,可吸不出奶。母亲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楚杰奇基斯晃动着脑瓜上的小圆便帽数落她说:

“柳布卡,您的心太贪,什么都想据为己有;您把整个世界都往自己身边拽,就像孩子把沾有面包屑的台布往自己身边拽那样。一等的小麦您要,一等的葡萄您也要,您想在太阳地里烤出雪白的面包,而您的小娃娃,像颗小星星一样的娃娃,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奶吃……”

“哪还会有奶水,”女人嚷道,挤着奶子,“今天‘普鲁塔尔赫号’邮轮到达码头,我在毒日头下足足赶了十五俄里的路,哪还会有奶水?……而您,犹太老鬼,休想编些瞎话来骗我,还是识相点儿,掏六个卢布出来……”

可是楚杰奇基斯仍然不肯掏钱。他卷起袖筒,露出手臂,把瘦骨嶙峋的脏兮兮的胳膊肘塞到柳布卡的嘴里。

“女囚犯,噎死你,”他说道,朝屋角啐了口唾沫。

柳布卡把别人家的胳膊肘在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后,将它拽出来,锁上房门,到院子里去了。像座棕红色肉塔似的特罗季贝伦先生已在那儿等她。特罗季贝伦先生是“普鲁塔尔赫号”上的轮机长。他带了两名水手来见柳布卡。其中一个是英国人,另一个是马来人。三人一起把从塞得港运来的走私货抬进院子。他们那只箱子非常之沉,一个失手箱子摔到地上,掉出了好些雪茄和缠绕其间的日本丝绸。一群娘儿们朝箱子跑去,两个外来的吉卜赛女人好不兴奋,嘀咕犹豫了一会儿,也打一旁走了过去。

“滚,臭娘儿们!”柳布卡朝她们喝道,随即把三名船员带到金合欢树荫下。

他们在树荫下一张桌子旁坐定。叶夫泽利给大家斟酒,特罗季贝伦先生打开他的货箱,取出了雪茄烟、薄丝绸、可卡因、金属锉刀、未贴税签的弗吉尼亚州烟草,以及在希俄斯岛进货的黑葡萄酒。每样货物双方都讨价还价,每一文钱都是就着有一股子阳光和臭虫味的比萨拉比亚葡萄酒定下来的。暮色在院子里流淌,好似黄昏的波浪追逐在宽阔的河面上,颇有几分酒意的马来人,对柳布卡的双乳惊叹不已。他伸出一根手指来触摸柳布卡的乳房,后来索性十根手指轮番着摸。

他那双温柔的黄眼睛悬在桌子上方,煞像挂在唐人街的两盏灯笼;他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哼着小曲,柳布卡一拳头将他打翻在地。

“您看,这人有多么文明,”柳布卡向特罗季贝伦先生数落此人说,“我最后几滴奶汁都叫这个马来人给败兴败光了,可那个犹太人为了这点儿奶汁差点儿没把我活活地吞下肚去……”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楚杰奇基斯,那人正站在窗口洗袜子,身旁的一盏油灯腾起黑烟,他的洗衣盆里冒起泡沫,发出咝咝的声音,他感觉他们在说他,便把脑袋探出窗外,拼命喊道:

“救命呀,来人哪!”他挥舞着手大呼救命。

“去你的,闭上你的臭嘴!”柳布卡哈哈大笑。“去你的!”

她捡起块石头,朝老头儿砸去,没打中。于是女人抓起一只空葡萄酒瓶。但轮机长特罗季贝伦先生从她手中夺过瓶子,瞄准了一下,便扔进了洞开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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