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斗转星移,带走了人们对过去的记忆和怀恋。世界在变化,人面对未来是憧憬,迷茫,还是期待呢?旧相册里珍藏着过去的几个瞬间,偶尔翻开,不知会感受到什么……
早上,一走进动物研究所的大门,朱丽宁就接到人事处的电话,请她去担任学校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的评委。放下电话,她坐在桌前有点犹豫,过去一担任评委,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就会响个不停,各个院系要评职称的人都请她关照,大部分是她平时很少接触的人,甚至素不相识的人。还有一些人会找到家门,送来礼物,请求她帮忙投一票。朱丽宁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就微微皱起眉头,这种事情难就难在不能不去。她明白,现在一些职称评审已经不是对一个人真实的科研能力和工作成绩的客观评价,而是变成了对一种关系能力的评价,谁的关系网密实有效,谁就十拿九稳。过去,她曾经以工作脱不开身为由推辞,没有担任评委。可是那样一来,动物研究所的人却一个高级研究员也没评上。要知道,有好几个业务尖子已经连续两年都没有评上高级职称了。作为所长,她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一次为了动物研究所也要去当一次评委。
下午,朱丽宁临去学校时,拉开卧室的衣橱,找出一件正式一点的套装,脱去有点休闲的浅黄色开司米短袖毛衣,换上淡蓝色的裙装。她在穿衣镜里看见,这套衣服给她增添了几分高雅的气质,也显得更庄重了。她又去浴室,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才出了家门。
来到评委会开会的会议室,朱丽宁从门口就看到,屋里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学校的主要领导、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还有一些院系的教授专家。朱丽宁进屋刚坐在桌子一角,评审就开始了。评委会主任首先介绍研究员的申报者。朱丽宁发现在这个名单里,各处的领导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接下来的几轮投票过后,动物所又是一个正高级研究员也没评上。朱丽宁觉得额头一阵冰凉,动物所报上来的几个中青年专家在动物学界的成果和影响是有目共睹的啊!
参加完投票,她走出会议室。还不到下班时间,可她不想去实验室,而是往回家的路走了。暖暖的风吹拂着面颊,却没有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为什么?也许什么都不为,只是动物所远离了权力核心。朱丽宁慨叹着,脚步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她在想,华北大学差不多三分之二的研究员职称都被“授予”了那些不从事科研工作的行政负责人,比如人事处处长就顶着一个研究员的桂冠。为什么在第一线工作的科研人员却偏偏评不上呢?想到这儿,她有些愤怒,究竟谁在从事科学研究?谁在用汗水和生命为科学事业做奉献呢?她不由想起了曾在平,想起他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情形,他拥抱着她,看着她流泪的眼睛,轻轻地说,我走了……她紧紧靠在他的胸前,使劲儿闻着他的气息,她想把那气息吸进肺腑。他用手掌给她抹去成串的泪水,就像哄一个哭泣的孩子。他说,不许流泪,我很快就回来,很快,等我们老了,退休了,到那时候……他走了,留下一个淡淡的微笑。她在窗口看他上了公共汽车,他鼓鼓的背包差点被挤在车门外。他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一个副研究员……
副就副吧,这并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黄河。过去曾在平总是这么说。
她就嘟哝说,黄河,黄河,你就成天知道黄河。可你想没想过,黄河不是你一个人的,黄河也不是靠你一个人能治理好的……
好啦,事情总得有人做啊,谁叫我是学河流专业的呢。每次她这么唠叨,他总是以自己是学河流专业的作为最高理由。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是你支持我到黄河源头去的,你应该理解我啊……
我……我可不知道你会这样……你跟那时候也不一样了。在平,你也看看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浑身上下简直就成了一个黄土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