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教育导报》很快以《谁折断了他的翅膀》为题，并配发郑胜站在墙上的图片，报道了郑胜被锦华中学开除的事情。文章是一个姓郝的记者写的，标准的新闻体写法，不带任何感情，先点明郑胜锦华中学火箭班学生的身份，接着叙述那天上午发生的事，都没有夸大其词的地方；之后说，锦华中学的领导（未点名）告诉郑胜的父亲郑高，说郑胜得了精神病，建议他去医院检查治疗。郑高带着儿子去医院检查了，结果郑胜什么病也没有，目前他已被德门中学收留。
冉校长找来费远钟，让他看了这篇报道，并对拍摄照片的人提出了自己的怀疑，怀疑的对象也包括费远钟，这让他非常委屈。可冉校长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共同努力，把恶劣影响降到最低程度。我们以前是对付一个敌人：德门中学；现在是两个敌人：德门中学＋教育导报。德门中学想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搞垮，教育导报想利用这个机会多挣钱。我们成了肉，他们成了狼，我们是几面受敌呀！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几面受敌都不是闹着玩的。而把狼群引到我们身边来的气味，就是郑胜！”冉校长又说，“今天早上，那么多报贩来校门外叫卖，难道不是德门中学指使的吗？我们学校发生的一个偶然事件，被他们活生生地演变成了预谋！我们以前只注意到一种掐尖儿，不知道掐尖儿有多种掐法，德门中学这次在郑胜身上使出的阴招，就是一种掐尖儿的新方法！这种方法更毒，因为它不只是把一个尖子生从你手里除掉了，还把一所学校都给你败坏了！”
冉校长及学校领导认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与费远钟的工作不力有很大关系。在教职工大会上，冉校长和张成林对费远钟进行点名批评，让费远钟感到了莫大的委屈与压力。
不久，许三设计安排了费远钟与德门中学教务主任洪强的见面。洪强花重金请费远钟吃饭，意图在于费远钟能为他提供锦华中学尖子生的联系方式。
听了洪强的话，费远钟脸都变青了。他直棱棱地盯住洪强，嘴唇抖索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站起身，跟洪强手也没握，只是含糊地说了声“再见”，就急匆匆地出了包间。
下楼来，刚过马路，进入那条通往校园的冷巷子，费远钟立即摸出手机，给许三打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费远钟开口就骂：“你他妈的许三，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许三那时候正跟妻儿坐在一起看电视，手机一响，他立即意识到是费远钟打来的，忙跑进卧室里去接，听到费远钟骂，他怔了片刻，才故作惊诧地说：“怎么啦？远钟你这是怎么啦？”
费远钟继续骂：“你自己是猪狗，就以为别人都是猪狗？”
许三委屈地“哎呀”了一声，说你龟儿子费远钟，我只不过给你介绍个朋友，哪一点惹了你？要是不喜欢他，今后不来往就是——你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他让你埋单了？
费远钟知道许三在装糊涂：“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是哪路货色，未必我还不清楚！你他妈的也不想想，我在锦华中学教了十几年书啊！”
电话那边发出一连串嘴皮子打碰的声音：“教一万年书又怎么样？未必你对它还有感情？”
“我知道你不懂，像你这种油滑惯了的人！”
“好，我油滑，你高尚，这行了吧？我告诉你费远钟，以后再遇到这种好事，想我告诉你也不可能，你不干就不干，别损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对费远钟而言，任何一种选择都是痛苦的，因此他尽量回避选择。没什么好说的，他是锦华中学的教师，就应该维护这个集体的利益。他觉得，跟洪强见面的时候，他真不应该激动。走哪条路，早就定了，有什么好激动的？而且，因为他的激动，使他错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应该从洪强那里打听一下郑胜的情况，可是他没有！郑胜离开了锦华中学，他在教室里空出来的那个洞，虽然被重点班新上来的一个学生填补上了，但在费远钟心里，却成了永远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