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晚间,叶华接了一个电话,叫道:“阿姆,是找你的。”常氏心里格登一声,接了电话,才知是三春的。常氏忐忑问道:“儿呀,你可都好?”三春道:“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这边活儿没法做。”常氏道:“哎哟,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呀,你且说说给娘听了。”三春道:“自打来到这里,也只是给人打了下手站柜台,受气不说,那赚的钱抽烟喝酒都不够,还不如在家自在。”常氏道:“你不是有本钱吗,没得自己做?”三春在电话那头哂道:“别提本钱,说来是个笑话,那一二百块钱哪能做本钱,随便做个门面也要一两千块钱撑起来,娘,要不你去借一两千给我,我这儿自己干!”常氏吓了一跳,道:“哎哟,儿呀,这是老虎的口我去哪里开呀,为娘要是有这本事,也用不着你去外面辛苦做事了。我看你要做得不顺就回来吧,好歹有娘照顾着你。”三春道:“没本钱看来只好回来了,这边日子好难挨,比坐监狱还无味!”三春诉苦万状,常氏心疼,又嫌厦门遥远,照顾不到,只怕三春受了委屈,便说定叫他回来。放下电话,叶华问道:“好似三春的声音!”常氏道:“是我儿,还好有这电话,要不在外受了苦,都听不见他诉苦呢!”叶华道:“有去两个多月了吧,那边做得还好?”常氏哀叹道:“不顺,受苦呀,我叫他不行就回来,在家里好歹有个照应!”叶华道:“这么短时间,可能还要适应吧,能立住脚跟就不错了!”常氏道:“他道本钱不大,没得做,人家开店都得几千几万的来,我们咋出得起!”叶华见她又提本钱的事,便住了嘴,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过了几日,那三春跟老板结了工钱,辞了高杰,坐了长途汽车打道回府。下了车,直奔叶华家常氏这里,常氏见儿一脸旅途的憔悴,直叫可怜。那三春进了门,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件酱黄女式褂子,道:“虽然没钱,也得帮你从厦门带件衣服。”常氏接过来,打开细看,嘴里啧啧叹道:“哎哟,儿呀,这要好多钱吧?这颜色给娘穿太鲜了吧?”三春不屑道:“鲜什么鲜,现在外面改革开放,老人都往年轻里穿,形势就是这样,没人笑话!”常氏爱惜不已,将衣服折了,道:“还是等做客时穿吧!”三春道:“我要走了,还要跟县里朋友谈事去。”说毕,煞有介事地转身走了。常氏尾随着千叮万嘱要他爱护身体。
待叶华回来,饭后拾掇完毕,常氏笑眯眯地对叶华道:“妹子,让你瞧个物件。”叶华笑道:“有宝贝?”常氏进房间掏出那件酱黄褂子出来,道:“你瞧,这是三春从厦门给我买的,你看是不是太鲜了!”叶华摊开来看了,道:“不错,且穿上试试。”常氏含笑把褂子套在身子,扣了扣子,拉平了衣襟和袖口。叶华道:“合适合适,都显年轻了。”常氏笑道:“三春也这么说,道是老年人都往年轻里穿,时兴了如今!”又道:“想来这大城市的衣服贵得很,他自己又没钱了,光记得我,三春儿也懂孝顺了。”叶华见常氏陶醉其中,附和道:“这儿子孝顺了,你是心里美滋滋吧!”常氏道:“那倒不假,这养儿疼儿,最后要的就是这一下,做娘的也就知足了!”叶华道:“三春怎么回来啦?”常氏道:“他在那边做得不顺,就回来做了,我儿这几年来运气都不好,做什么事都辛劳无功,过几日要给他抽个签问问,时运何时该到!”叶华道:“这后面的天王寺抽签灵验,可去问问。”
却说人无百年好,花无百日开。这人与人的情分,最难敌的是猜疑。这一日周六,叶华在家拾掇散在各处的衣物来洗,在客厅挂钩上取了一件自己的裤子,翻了口袋,有十元钱,突然记得这是自己课时补贴的奖金,应该有二十元。心中疑惑,当下也不便问常氏,暗暗记在心中。待到高三明回来,却忍不住告知了。高三明道:“莫不是你记错了?”叶华道:“我从办公室领了又没买过东西,这点数目还是错不了的。”高三明道:“我看也不可能是阿姆做的手脚,每次买菜都一五一十算得清楚,不可猜疑人家!”叶华道:“我也没猜是她,所以才跟你讨论了。”高三明道:“十块钱的事,且不谈了。”这高三明是男人心粗,芝麻小事,嘴巴关了也就心里忘了,但叶华却不一样,如一粒沙子硌在心头,不能释怀,又暗想这家里是不是有别人来过,更加不安。
福寿春 9(1)
福寿春
李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