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苦涩婚姻(5) 

“辞码头镇那个他抹不开面子,死活叫大夯娶,爷儿俩还这么僵着哩。”

石大娥回去一说,春秀并不拿石老大当回事,咯咯笑着说:“看来这老爷子还挺顽固哩。”她偷偷给大夯写了封信,特意邀他来桥头村传经送宝。

大夯接到春秀的信欣喜若狂。他对李碾子说:“桥头村东风社邀我去传经,你去给他们送个信,就说我明天上午去。”

何春秀听说大夯明天就来,高兴得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在村口迎他。心想,大夯这次来了,我就把他死死缠住,决不让他跑了。

石大夯兴冲冲地来了,何春秀大老远就迎上去,紧紧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你盛情相邀,我能不来吗?”大夯说了这么一句,春秀的脸忽地红了。

大夯递给她一本油印的材料。春秀感到莫名其妙地问:“这是什么?”

“你不是邀我来传经送宝吗?这是俺们曙光社的管理办法。”

春秀咯咯笑起来。她真没想到石大夯这么实在。这本来是一个借口,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他却信以为真了。她想,既然他是邀来传经的,就得叫他讲讲,也叫村里人们看看自己找的这对象怎么样。于是说:“光给材料不行,还得给我们讲讲。”

大夯不好意思地说:“都写在里面了,还讲啥呀!”

“既然来了,就讲讲嘛,我求你了。”

就这样,何春秀没有领石大夯先去家里,而是来到他们东风社的办公室。先给他倒碗白开水喝着,然后叫哥去召集人。人们听说东堤下村的石大夯来传经送宝,来得特别踊跃。

石大夯讲得确实很好,针对性强,又可操作,通俗易懂。人们不住地鼓掌叫好。散会后,何春秀领着大夯到家吃饭,实际上是让爹娘相看女婿。

这天中午,石大夯喝了不少酒。他本来酒量不大,一家人轮番相劝,不由地就喝多了。

吃完饭,春秀把大夯领到她住的屋里,边喝茶边说话。春秀问:“俺这一家人不错吧?”

“不错,既开通,又热情。”

“我呢?”春秀不错眼珠地瞅着大夯,“咱俩的事你同意不?”

春秀那锥子似的眼把大夯看得心慌意乱,赶紧低下头喝茶。

春秀逼问一句:“我问你呢!”

“我没意见,只是我爹……”

她从大娥嘴里已经知道了老人的态度,于是说:“你同意就行。这是咱俩的事。你同意,咱俩就到区里去登记。”

“你也太操之过急了,怎么也得把老人的工作做通呀。”

“他那老脑筋是花岗岩,一百斧子也劈不开,做工作也是白费劲。咱给他来个先斩后奏,生米做成熟饭了,他不同意也没辙儿。”

大夯是个孝子,不同意来硬的。爹这一辈子不容易,不能在这事上让老人生气。他对春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耐心等等吧。”

春秀不满地说:“你干工作大刀阔斧,没想到在这事上却粘粘乎乎的。这事要不决断,你会后悔的!”

15

在大夯的婚事上,石老大真的跟他犟了起来,不管谁说,他都坚持码头镇那个。石大娘不满地说:“这是何苦!”

石老大见老伴儿跟他不一个鼻眼里出气,气得暴跳如雷,“我还没死,这个家就得我说了算!别觉着当个干部就不认老子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当!”

石大夯不愿为这事跟爹闹翻,那会落下不孝的臭名。爹这么大年纪了,如果为这事气个好歹,他对不起爹娘。这事又使他想起了月萍。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说是天生一对,硬是半路出了岔子。现在这个何春秀,两人情投意合,老子却叫他娶码头镇那个。既然爹把话说绝了,就没有回旋余地了。他对婚姻已经心灰意冷,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一个庄稼人,好赖有个媳妇,能洗衣做饭生孩子就行了,何必挑挑拣拣!命里没有甭强求,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想去桥头村亲自对何春秀把话说开,可总鼓不起勇气。他对不起春秀那颗痴情的心,怕她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于是去找大娥,让她给春秀把话捎过去。

对来大夯自家庭的阻力,何春秀早有预料。那天她要先斩后奏,就已经看透这事了。大夯却怕爹生气不去。她曾说过“到时候别后悔”的话。现在真应验了。大娥把情况对她一说,她并没吃惊,也没表现出沮丧,反而咯咯笑起来。大娥以为她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精神有些失常,忙安慰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无缘对面不相识。千不怨,万不怨,就怨你俩没这个缘分。”

春秀止住笑问:“大夯也信命?”

“不认命不行啊。”大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夯不愿为这事和爹治气。”

“解放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老人还这么顽固。”春秀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大娥嫂子,你把信儿捎到了,谢谢你,为我的事跑了这么多腿。”

临走,大娥仍不放心地说:“大妹子,把事往开里想,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何春秀把大娥送出门来,笑吟吟地说:“没事儿,到时候保准让你吃喜糖就是了。”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碰上这事,早就傻眼没主意了,甚至会悲观失望,哭个没完没了。何春秀却与众不同。她既不听天,也不由命,她想亲自去见见这个石老大,找他老人家好好谈谈。她把这想法跟哥一说。何春良说:“哪有没过门的大闺女找上门去给老公公做工作的?”春秀也觉得这么做有些唐突,万一老头子不开面儿,一句话把你呛回来,不叫人笑话吗?

何春秀到底还是去找石老大了。石老大一见闺女这么疯,一个劲地卜楞脑袋,说啥也不同意。

何春秀真的无计可施了。只好认输,叹气而别。

在大夯的婚事上,石老大如愿以偿了,那张老脸立马由阴转晴。眼看地里就要挂锄,这是庄稼人最轻闲的时候,他决定抓住这个这个空闲,给大夯把喜事办了。于是忙着刷房子,做被褥。忙虽忙,累虽累,心里却是甜甜的。

那个年代的农村,婚事说定之后,除了到政府登记之外,还要按照乡俗例行一定的手续,即换庚贴,简称换贴。男女双方先去讨八字。“八字”是根据每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各用天干、地支的两字相配,四项共有八个字,俗称“八字”。迷信的人认为,根据生辰八字可以推算出一个人的命运好坏。每个人都属于五行中的某一种“命”,如金命、木命、水命、火命、土命等,五行相克者都不能成婚。换贴的程序是:媒人先将男贴拿到女家,把女子的生辰八字,连同彩礼写在男贴的背面,再由媒人带给男方。男方请算命先生“合肖”,占卜吉凶。如男女年庚八字无“冲吉”,双方父母同意,即可订亲。庚贴用红纸,上写成婚子女的姓名、年庚、三代、籍贯、俗称“四庚贴”。换贴的日期要选吉日进行。男方先派媒人向女方议聘。男方把议订聘金和新郎的庚贴放在小匣子里,并用红布或红绫将小匣子包裹好,连同钱币、衣物、食品等彩礼,由媒人送到女家。女家收下聘金、彩礼和男方的庚贴后,将女方的庚贴放入原匣里,连同回送的衣嫁喜果等,由媒人转交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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