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正猜测他这次是弄个羊头还是狗头出来,没想到大屏幕上竟拉出一条五线谱,上面排列着蝌蚪一样的音符。
“请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曲子?”
美国人从小上音乐课,学的都是五线谱,应该不难认出。高岩却不识谱,便问曹方人:“你拉了半辈子小提琴,应该认得这些蛤蟆骨朵儿吧?”
曹方人哼了几声,立刻告诉高岩:“这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欢乐颂》的前两句,也是主旋律。”
场上大多数人也很快哼唱起来。有人哼谱儿,有人唱词儿。伯德教授兴奋地说:“现在,你们也许找到了我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欢乐巷的路名,来源于《欢乐颂》。那么,第二个问题,欢乐巷里为什么只有二十四栋房子呢?请不要着急,等我再放出一个图形,你们就明白了。”
“你不用再放了,教授先生。”高岩的右邻,那个追寻小宝哭声的鲍勃自作聪明地说,“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五线谱上有二十四个音符,所以就有二十四栋房子。”
“很遗憾,鲍勃。”伯德和气耐心地说,“你的思路是对的,可惜数错了。音符是三十个。”
人群中笑声四起,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鲍勃不服气,伸出手指顽强地数着。还没等鲍勃数完,伯德已将另一幅图形投射上银幕。这次,他使用透视的方法,将一排高低错落的房屋图形与五线谱上的音符重叠在一起。伯德说道:“这是我把欢乐巷U形街道拉直后,房屋呈直线排列的图形。三十个音符中,除六个‘1’以外,其余二十四个音符每个正好对应一栋房子。许小姐的房子在路口,是第一栋。我家是第十六栋。”
曹方人问高岩:“你家是第几栋?”
这回高岩不得不认真数了数,然后说:“我是正数第二十二,倒数第二。在许琴家斜对面。”
曹方人盯着银幕看了一会儿:“这么说,你、许琴,还有伯德的房子都是一样的。”
“是的。”高岩点点头,“凑巧了吧?”
“不是凑巧。”曹方人指着银幕对高岩说,“那是因为你们的房子都对应着音符‘3’,在五线谱上处于同一等高线。贝多芬这两句乐谱,只用了‘1’、‘2’、‘3’、‘4’、‘5’五个音符。而你们这条巷子的房屋高度分为四种。你看图:按照音符高低的对应,正好从‘2’到‘5’。‘2’最低,是标准一层。‘3’是挑高屋顶一层。你和许琴、伯德都是属于这个高度。‘4’是标准二层。‘5’是挑高屋顶的二层。这真是太妙了。我从没见过这样设计房子的。”
“那么,剩下的六个‘1’呢?”高岩问。
“‘1’太矮了,不能盖房子。你们这条巷子里是不是有六处比较低矮的花园组团?”高岩想了想说:“好像是的。”曹方人说:“那就对了。”
“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高岩问,“无非是一种游戏吧?”
伯德给了大家足够的时间去猜谜语,然后娓娓道来:“九年前,我退休以后,搬来欢乐巷。每次走进小巷,注视着屋顶所构成的天际线时,我都会感到有一种力量,用我非常熟悉的节奏,撞击着我的胸口。这是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跑到市政厅去查阅建筑档案。我特别要感谢库贝先生,他给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后来,我查到了。我们这片社区的设计师是海德里希先生。他早年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建筑系。在上个世纪前半叶,芝加哥成为多种建筑流派的试验场时,海德里希显示出非凡的创造才华。鉴于时间,我不赘述。一九三六年,金门大桥建成后,湾区北部进入高速发展时期。他参与了我们索诺玛县许多城镇的规划设计。同金门大桥的设计者约瑟夫·施特劳斯一样,他也是德国移民,并且来自贝多芬的故乡波恩。我们的欢乐巷就是他设计的。这个可爱的名字,也是他亲自起的。了解到这一点,我的脑中像被一束强光照亮,立即想到,这条小巷屋顶天际线的高低起伏,一定与《欢乐颂》的某段乐谱有关。我太幸运了--不,是我们欢乐巷全体居民太幸运了。我们的屋顶所构成的那条美丽的天际线,正与《欢乐颂》的前两句曲谱吻合,也就是和这一不朽乐章的主旋律吻合。我们是生活在这位伟大乐圣的庇护下,是生活在这首响遍全球的天籁之音的祝福中。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幸运、更幸福的人吗?请允许我把我们屋顶的天际线降下来一些,你们将看到更奇妙的景象。”
第九章(5)
美利坚,一个中国女人的战争
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