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9(2)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9(2)
  
  看石头的把白腊壳拿在手里,翻过去翻过来地看。一会儿又沾点口水在这里那里涂涂抹抹,拿到暗处看一看,又拿到亮处看一看。末了,点起一根烟,吸一口,吐出来,咳一声,说,三万八。
  
  八师兄吓了一跳。他想的是能卖到个三千五千的就不错了。他不敢吭声,一切等老头子来定夺。
  
  老头子说,值八万。
  
  对方摇摇头说,加八千,四万三。
  
  老头说,你看中间那条蟒(一种显示里面可能有玉石的带状纹)。
  
  对方说,不是那条蟒,一千都不值。
  
  老头说你再加一点。
  
  对方轻轻地说,给满了。
  
  老头叹了一口气,对那个来看热闹的人说麻烦你去把李老三喊来。
  
  谁料那家伙却说,八万就八万,这块石头我要了。一边说,真还从身后什么地方提出一个装钱的口袋来。
  
  八师兄惊呆了。一时长了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见识。
  
  那小子数出八扎老人头,伸手去拿石头。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国商人突然说,你,小伙子,你敢不敢睹解?
  
  八师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已经听说过赌解了。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过程。几十万元的一块石头,一经切开,才发现里面无绿(没有玉),分文不值,一把扫进撮箕的事,经常发生。当然罗,反过来的情形——一下子解成了大涨——也是家常便饭。
  
  八师兄心里乱成一团。那八万的幸福已是来得太快让他不及消受,这突如其来的挑战,或者说诱惑,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老头当然明白他的心情,你歇一歇,考虑一下,不得催你的。
  
  后来——只是后来,八师兄才发觉自己在那一小会儿,把什么都想到了,把所有的人都想到了------只能用四个字来说当时心情:一言难尽。
  
  但是作为前首席小提琴的八师兄,并没有傻里巴叽地呆在桌旁做所谓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盯着老头,吞了一下口水,就问道大爹,假如这石头八万是你的,你睹不睹解?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老头自己也笑起来。八师兄突然想起,老家伙就是因为一有了石头就忍不住要赌解,才输跑了全部老婆的。不由得也笑。
  
  但是老头的笑很快打住。他说这一次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很是微弱,显得没有底气。但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这东西被八师兄解读了。就是说,;老头以往那些赌解,是出于“看个究竟”的心瘾,但是这一次,则是一个赌石大王胸有成竹的判断。
  
  八师兄用云南话说:解开。
  
  出八万的说,想好噢,一锯子下去,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噢!
  
  老头也看着他。他当然明白,不赌解,就有八万-------但他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坚定地说,解开。这一秒钟里他想到,老子连得麻风病都不怕,还怕本来就没有的钱还是没有了吗?
  
  开价到四万三就说给满了的那家伙,一下子亢奋起来,摁了开关似的弹了起来,落到床边,哗地拖出一个什么来。八师兄看出来,是电锯。家伙一脸的快乐。幸灾乐祸之乐。
  
  这种他人的快乐让他迟疑了一瞬间。他象面对一张陌生的乐谱视奏突然碰到指法上的抉择——拉奏不能停下,正确的指法却并未标明,得现想。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好了:解垮了,从此专事赌石;解涨了,卷款回到家乡。
  
  电锯放到了老头面前。老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行刑者的眼神。八师兄莫名其妙地拍了一下胸膛,好象说来吧,冲这儿来。
  
  老头把石头用机器上的卡子卡住了,开动了电锯。八师兄盯紧了看。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梦寐以求的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乐谱时,也没有这样的盯紧。
  
  他看得出,老头将锯盘慢慢靠近了石头上的那条蟒。他是要贴着蟒切开吗?
  
  一边锯,一边洒上槟榔水。锯盘飞转,水花在灯下生出道道彩虹。
  
  再看看其他人,后来的那两个也跟自己一样,两眼电光石火一般,倒是那个韩国人,只把两眼闭了,养神似的。他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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