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歌德(1)

“谁是歌德?”

歌德,是德国贵为世界强国的精神领袖。

下一个问题大概是全世界最难回答的问题:

谁是歌德的女人?

俗话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我特别想弄清歌德背后的女人到底都是谁,人家又是咋整的,生就把歌德培养成歌德了。然后告诉老婆,以资效仿。

不弄不知道,一弄吓一跳。这“后无来者”,端的不是浪得虚名。歌德一生艳遇之奇丽,美女之如云,均非“情天恨海”一语可尽其妙。他的女人如果全体集合站在他背后,就得排成直径十几米的桃花扇。

女人是歌德这部人生盛装大戏的主角,是他所有鲜活生动的作品源头的那道清泉,也是点燃他写作激情原子弹的那一小块儿高爆炸药。女人,既是他的海水又是他的火焰。歌德一生爱情生活之绚丽多姿,与他作品之烟波浩淼,端的是相映成趣。到底歌德的女人有多少,她们都是谁,二十一世纪都过四年了,在德国文学研究史上,还是歌德巴赫猜想。我非歌德研究专家,当然更加数不清楚。

一篇文章,根本不可能尽数歌德所有的女人。那将是一部长篇。

第一个是夏露笛。

夏露笛堪称歌德的精神教母,歌德可说是踏着她的灵魂和肉体走出了“狂飙突进”的青年时期,继而登上千古不倒的古典主义文学神坛。

纵观世界文学史,歌德可称举世罕见的幸福作家:出身世家豪门,少年一举成名,青年轻松入仕,成年盘踞要职,端的是美女与宴会齐飞,绯闻共作品不断,人到中年即誉满欧洲,步入老年更成为“德国历史上惟一一个还未辞世即已成神的人”。

1775年,二十六的歌德带着《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巨大光环应十八岁魏玛公国君主奥古斯特大公之邀到达德国东部的魏玛。那时,三十三岁的夏露笛正处于一个女人水丰草肥的成熟季节。歌德出身豪门、饮誉欧洲,且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正是众神争相眷顾的天之骄子。他人虽年少,却已曾经沧海,有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恋爱,经过法兰克福、莱比锡、斯特拉斯堡和威茨拉一系列激情澎湃的人生驿站,他需要这个安静的边城来梳理自己狂放不羁的心境。

夏露笛经常被称为歌德生命的“贵妇”,因为她丈夫是奥古斯特的掌马大臣,她是正宗的宫廷命妇。三十三岁的夏露笛,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就此在孤独和寂寞中无声无息枯萎的结局。

夏露笛与歌德的故事,始于“剪影剧”。

歌德在夏露笛剪影旁边的空白写道:“看这世界如何倒映在这个灵魂中,将是一出精彩的戏剧。这灵魂看见了世界的本质。不过,它是通过爱情看见的。所以,更主要的印像是温情。”据说歌德因此三夜没睡成觉。

与言情小说的设置不同,夏露笛与歌德却并未一见钟情。

歌德对夏露笛的兴趣,产生于一年之后。

在歌德的所有爱情中,他都是主动的。同样,这一次夏露笛也是被动的,刚开始甚至是婉拒和逃避的。作为一个宫廷命妇,跟歌德这样的疯狂作家成为情人,夏露笛有着诸多疑虑。她不能逆料的是,她的婉拒与逃避,却导致歌德加倍狂热的追求。歌德的爱情之火为此却愈烧愈旺。

让歌德如此狂热的夏露笛,长得却极一般,是个典型的“第二眼美女”。她不仅比歌德年长七岁,并且已有七子(后仅存活三个),距离窈窕淑女至少五十公里。曾经拥有无数美女的歌德却在信中写道:“我不想再说什么我与你永不分开,什么高山大川也不能让我却步。”

夏露笛再次证明了那句话: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夏露笛不仅充满温情,而且充盈理解,充分宽容,充耳倾听。成功男人通常“阅人无算”,他们曾经沧海之后更需要的是柔静绿洲,而非天天需要浇灌、动不动就威胁要掉下去摔得稀烂的花瓶。这个规律,已经被世界文学史、哲学史、政治史、文化史、稗官野史、风流艳史以及其它什么什么史所彻底证明。

对于歌德而言,夏露笛是他的三个女人。歌德说:“夏露笛渐渐代替了我的妈妈、姐姐和情人。我们之间生成了一条纽带,那是大自然的纽带。”

在歌德如此炽热的情感炸弹与言词野火的进攻下,夏露笛居然整整五年之后才解除红装,坚守时间超过欧洲冷兵器战争史上任何一个被围攻的城堡。反过来说,用五年的生命去等候一个女人,在歌德而言也绝无仅有。

历史证明歌德等待夏露笛的决定完全正确。在他们的关系中,夏露笛始终是给予的一方。她不仅让歌德这道滔天狂流变得平缓深厚,给他无限奔放的生命划出有生以来的第一道边界,更重要的是,她是天才歌德在世界文豪锦绣花园里软着陆的那条无人可以替代的跑道。

夏露笛与歌德的感情,超过今天所有的姐弟恋。他们恋爱的热度像撒哈拉沙漠一般高温而持久。尽管两人都住在魏玛这个弹丸小城,而且基本上每天都见面,可他们仍然热烈地通信。夏露笛收到的歌德信件可能超过他写给全世界所有其它女人的总和。在他们交往的12年里,歌德给夏露笛写了1800封信,平均不到二天半就有一封,且不乏华彩文章。

歌德却因为夏露笛而认识了自己。夏露笛于他,何止是一个女人!

1786年9月,歌德去了意大利。他不仅离开了魏玛。他也从此离开了夏露笛。

歌德这一去就是两年。两年之后归来的,已不复当初离开的那个歌德。

曾几何时,歌德还写道:“这位夫人对我的重要性,对我具有的力量,我无法另作解释,只能说是前生注定如此。我们前世是夫妻!”一语成谶,虽然他们两人此后双双仍在人世,可这一别,他们竟就此成了“前世夫妻”。

夏露笛并未正式嫁给歌德。她一辈子都是那个掌马大臣的法定妻子。所以,她也无权去做婚前调查。如果她做了,她不会对歌德的逃走如此失望。

研究歌德的女人,留给我最深的印像,就是他一生总是不停地在爱上一个新的女人,然后再很不光明正大地从她身边逃开。从这一点说起来,夏露笛享受的是“国民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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