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阿摩司幸福而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了,他绝不会想到第二天早晨,有人会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阿尔奇德爷爷离开大家已经七个月了,他是在1966年11月4日的黎明时分去世的,那时正值阿尔诺河洪水泛滥,洪水淹没了佛罗伦萨和周围的民居区。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为了能见小孙子最后一眼,他把阿摩司从学校叫了回来。他曾说过想要送给阿摩司一匹马,一匹适合孩子骑着去乡间游玩的小马。桑德罗先生替他安排了和小孙子最后一次感人的见面,他还暗自发誓要实现爷爷未完成的心愿。于是,在阿摩司回家之前,桑德罗先生去了离拉加提科不远的山上,那是一个坐落在树林中、一个叫做密耶莫的小地方。那里属于巴尔达奇家的产业,守卫们还提供马匹服务,桑德罗先生挑了一驾小双轮马车和一副儿童小马鞍,还是一匹阿维利内泽种的牝马呢。随后,一名守卫把它们送到了巴尔蒂家的农场,桑德罗先生立刻把马儿带进了马厩,并嘱咐所有人对阿摩司保密。

和打谷工人吃过了晚饭,桑德罗先生决定第二天整个早晨都要和儿子在一起,陪他认识那匹小母马。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斯黛拉”(“星星”的意思)。第二天一早,阿摩司正躺在弟弟的身边呼呼沉睡,突然听到父亲兴奋地喊着他的名字。他被这不寻常的方式叫醒了,急忙穿上衣服,匆匆吃过早饭,就和爸爸一起出门,前往波乔恩奇诺农场。前几天,他也来过农场,不过,当时他一到了打谷场,就停下来在打谷机旁帮起工人们的忙了。此刻,他们才算是真正来到了农场上,乡间一片宁静,阿摩司被惊呆了,眼前的情景和几天前喧闹的景象截然不同。在波乔恩奇诺,除了外公伊洛先生,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在房子后面遇见了伊洛先生,两个世纪前,巴尔蒂家的祖先就曾住在这所科尔西尼地主家农庄留下的房子里,那时,巴尔蒂家的先辈们都是佃农,用多年积蓄买下了这片地产。阿摩司搂住外公的脖子亲了亲,他很高兴见到外公,因为从外公身上能感受到一种特别友善和深厚的情感,外公还会给他讲许多故事,关于战争、打猎、赛马、狗、汽车等等,一切能激发小外孙幻想的东西,几年之后,他还会讲到政治和女人,他很聪明地用这种方式培养着阿摩司的爱好。

爸爸和外公一左一右地拥着阿摩司,朝屋里一个角落走去,那儿有一个小马厩,一直都用来存放农具的。几天前,桑德罗先生把小母马安顿在这里,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用途。他们来到门前,外公走进小马厩,给阿摩司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牵出了一匹带着缰绳的小母马。

“这是斯黛拉,”外公对看得入神的孩子说,“它很温顺,你可以摸摸它。”接着,外公开始像那些懂马的行家一样建议道:“千万不要站到它后面,它会害怕,会踢人的。永远要站在马的左边,就像这样,看到了吗?”

这时,斯黛拉低下头来,开始嚼起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小草。外公压低了声音,像个和它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跟阿摩司说它很适合小孩子的。阿维利内泽马是东方种马与在阿维兰科地区长大的矮种马杂交而成的品种,这种杂交产生了一种短头畸变,从而即使在当地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这种马也十分吃苦耐劳,更重要的是,它的性格极为温顺。当初正是伊洛外公向桑德罗先生推荐了这种马,直到现在,他也很为这个选择而自豪。

不一会儿,贝贝也来了,他是这里的雇农,就住在波乔恩奇诺农场里。于是,他和大家一起围在斯黛拉身边,忙这忙那的,先帮它梳洗干净,再把它套在小马车上。马具都整整齐齐地安好了,外公仔细检查完毕,觉得很满意,然后再把马具调整到适合这种温顺动物的位置。斯黛拉任他摆弄,不时低头叼点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一刻钟后,马被套好了,伊洛外公坐上马车,叫阿摩司上来坐在他的身边。他挥响了鞭子,斯黛拉小跑起来,马车经过波乔恩奇诺农场门前的小路,一个左转弯,沿着公路一直驶到了埃拉与斯特尔察的交界。斯黛拉似乎生来与这里有缘,几天前买它回来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雇工和农民们都站在地里,好奇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件新鲜事,他们看见两张幸福的脸庞:那一瞬间的快乐,完全抹去了老人脸上的沧桑、痛苦与忧愁,而在那孩子的脸上,则写满了天真的幻想、甜美的希望和对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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