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后,森恩让我们在那里等候,他又会见了监狱长及其他访问团成员,我估计他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了监狱当局,并指出了他认为是合理的意见。森恩访问后不久,我们的服装确实得到了改善,当局给我们发了长裤子。但是,森恩无论如何算不上是一个进步人士;他在罗德西亚居住了几年后,似乎对种族歧视已经司空见惯。在我返回我的牢房之前,我又提醒我所提的关于非洲人吃面包的抱怨意见。森恩先生看上去似乎心神不安,并扫了那位监狱长一眼。“面包对你们的牙齿很不好,你知道吗,曼德拉?”森恩先生说,“玉米对你们更好些,可以使你的牙齿变得更结实。”
在后来的几年中,国际红十字会派了一些更开明的人士来访问,他们全心全意地为改善我们的条件进行斗争。国际红十字会在不太显眼但对我们却十分重要的方面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们经常向我们的家属提供资金,不然,他们就无力到岛上来探视我们。
被送到罗本岛之后,我们的支持者中有的担心当局会不允许我们学习。但是,到岛上几个月以后,当局宣布,要学习的人可以提出申请。我们多数人都交了申请。尽管是D类囚犯,我们也得到了许可。利沃尼亚审判后,政府感到很有信心,认为准许我们学习没有什么坏处。后来,他们为此而后悔不迭。读研究生是不允许的,但是,他们对我却网开一面,因为我在比勒陀利亚监狱时就已经开创了这个先例。
我们监禁区很少有人拥有学士学位,但多数都在学习大学课程。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高等学校毕业证书,他们选择进修课程,以便争取拿到高等学校毕业证书。有的人已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像戈万·姆贝基和内维尔·亚历山大,但是其他人还没有通过V级或VI级考试。在几个月内,我们大家实际上都在学习这样那样的学位课程。每到夜晚,我们的牢房与其说是监狱,倒不如说是一个学习的大课堂。
但是,学习的权利受到了许多条件的限制。某些学科,如政治学或军事史,是被禁止的。多年来,当局不准我们接收我们家庭以外的资助,所以,我们这些穷囚犯很少有钱买书和交学费。因此,学习机会的多少取决于我们手中攥着的钱数。监狱当局也不允许我们把书借给别的囚犯,如果允许借阅,就会使我们身边较穷的狱友也能够有学习的机会。对于我们应不应该接受学习的权利一事,大家经常争吵。有的团结运动组织的成员起初认为,我们接受政府的免费学习材料会有损我们的政治形象。他们坚持认为,学习不应该是一种特许,而应当是一种自由权。尽管我接受这个观点,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拒绝学习。作为一名自由战士和政治犯,我们有责任提高和加强我们自己,而学习是提高和加强我们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
监狱当局允许囚犯报考南非大学或速成学院,这两所学校都可以为学习者提供高等学校学历证书。就我的情况而言,在伦敦大学的资助下学习是一种祸福兼而有之的事情。一方面,我可以得到在南非阅读目录上没有的那种激励人奋发向上的书籍;另一方面,监狱当局必然把它们视为不适合学习的书籍,因此而禁止我学习。
一般而言,获得书籍也并非易事。你必须按照合同法,向某个南非图书馆提出申请。该图书馆将对你的申请进行审查,然后,通过邮局把书寄给你。但是,由于邮递系统不正常,罗本岛又比较遥远,再加上信件检查人员故意拖延时间,所以,当你拿到书的时候也就到了还书的日期。如果日期已过,狱警将会连看也不让你看就把书直接退回图书馆。正是由于邮递系统这种固有的特点,你很可能没收到书却收到过期罚款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