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的一个上午,当我们在院子里开始工作之前排着队报数的时候,当局不是让我们步行到外面去,而是吩咐我们上了一辆闷罐车。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开我们的监禁区。没有人告诉我们要到哪里去,但是,我知道我们将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地方,当我1962年第一次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地方,它就是石灰石料场。
石灰石料场看上去就像是山脚下挖出来的一个巨大的白石坑。从悬崖到山脚下,到处是一片令人目眩的白色。石灰石料场的顶部长满了青草和棕榈树,山脚下则是用旧金属板搭成的几间棚子。
监狱长韦塞尔斯中校接见了我们,他是一个相当缺乏个性的人,只关心严格坚持监狱里的规定。我们以立正姿势站在那里,他告诉我们,我们要干的这个工作将持续六个月,然后,他将在我们服刑期间让我们干一些比较轻的活儿。然而,他定的时间后来大大延长了,我们在这个石灰石料场一干就是13年。
监狱长讲完话后,狱警们给我们发了镐头和铁锹,并告诉我们挖石灰石的基本知识。挖石灰石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第一天,我们对使用新工具不怎么熟练,挖的石灰石很少。石灰石本身是贝壳和珊瑚的钙化积淀物,比较松软,被埋在岩石层中,必须用镐头挖开岩石层,然后再用铁锹把石灰石挖出来。这项工作远比在院子里干的那个差事要费力得多,所以在石灰石料场干了几天之后,我们下午4点30分吃过晚饭就立即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们感觉浑身疼痛和疲劳不堪。
当局从来没有说明为什么把我们从院子里转到石灰石料场去。他们可能仅仅是需要更多的石灰石以修建岛上的道路。不过,后来讨论这次工作变动时,我们推测,这是另一种加强纪律性的方法,同时也表明,我们与在岛上石料场干活的普通囚犯没有什么差别,像他们一样,我们也必须去赎罪。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从精神上摧垮我们。
但是,在石灰石料场工作的头几周,在我们身上产生的效果却正好相反。尽管手上起了泡并流着血,但是,我们的精神却十分饱满。我更喜欢在外面的大自然中干活,因为在外面,能够看到草和树木,能够观察鸟儿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能够感受从大海吹来的风。背朝着太阳浑身使劲令人感觉舒服,而堆起一堆堆石灰石也会令人产生某种成就感。
几天以来,我们都是步行到石灰石料场,而不是乘卡车,这本身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在20分钟的步行过程中,我们更好地了解了罗本岛,可以看见岛上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闻一闻桉树的芳香,偶然还能看到跳羚和捻角羚在远处吃草。尽管有的人认为步行是一种苦差事,但我却不这样认为。
尽管在石灰石料场工作说明我们与其他囚犯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局仍然像对待曾经在这个岛上居住过的麻风病人一样地对待我们。有时,我们可以看见一伙普通犯人在路边干活,看管他们的狱警会吩咐他们躲进灌木丛。这样,当我们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看见我们,似乎仅仅看见我们就会影响他们的纪律。有时,通过眼睛的余光,我们能看见某个囚犯举起拳头向我们行非洲人国民大会礼。
那条泥土路在石灰石料场附近分开,向右是通往普通犯人干活的石料场。这个十字路口后来成为我们与普通囚犯沟通的重要地点。在岔路口处,我们可以在灌木丛中看见一幢白色小屋,罗伯特·索布克韦就住在那里。这座小房子是几年前为一位黑人狱警建造的,现在只有索布克韦一个人住在那里。那是一小块灌木丛生的土地,除了站在房子前面的一个狱警,谁也不会知道有别人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