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战争”的封面故事
南锥的军政府毫不掩饰想改造社会的革命野心,但它们仍精明地公开否认华尔士指控的罪行:使用大量暴力以达成经济目标。然而,这些经济目标如果不借助一套恐吓大众和铲除障碍的体制,势必激起公众的反抗。
国家进行的杀戮逐渐揭露后,军政府的理由是它们正在进行一场对抗凶险的马克思主义恐怖分子的战争,幕后由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KGB)资助和操控。如果军政府使用“肮脏”手段,那是因为它们的敌人更凶残。马塞拉上将使用今日听来熟悉得令人感到恐怖的语言,称呼这是“一场争取自由和对抗暴政的战争……一场由爱生命者对抗爱死亡者的战争……我们是在对抗虚无主义者,对抗毁灭的代理人,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毁灭本身,虽然他们以社会十字军作为掩饰”。
在智利政变策划期间,中情局资助一项大规模的宣传攻势,把阿连德丑化成伪装的独裁者,工于心计的阴谋家,利用宪法体制下的民主夺取权力,但却准备实施苏联式的警察国家,智利人民将无法逃脱被钳制的命运。在阿根廷和乌拉圭,最大的左派游击队组织--蒙特内罗和图帕马洛--被指为国家安全的危险威胁,导致将军别无选择,只能中止民主政治,出面控制国家,并使用任何必要手段以镇压它们。
在每个例子中,威胁都被极度扩大,或完全由军政府捏造。在众多揭发的真相里,美国参议院1975年的调查发现,美国政府自己的情报显示,阿连德并未威胁到民主政治。至于阿根廷的蒙特内罗和乌拉圭的图帕马洛,它们是广获支持的武装组织,有能力对军队和企业目标发动猛烈的攻击。但乌拉圭的图帕马洛在军方取得绝对权力时已完全瓦解,而阿根廷的蒙特内罗在持续长达七年的独裁政权头六个月,就已被消灭(这是华尔士必须躲藏的原因)。国务院解密的文件证明,阿根廷军政府的外交部长顾塞提(Cesar Augusto Guzzetti)1976年10月7日告诉基辛格,“恐怖组织已被瓦解”,但军政府在这个日期之后仍继续让成千上万的市民失踪。
有很长一段时间,美国国务院也把在南锥的“肮脏战争”,描述成军方与凶恶的游击队间的战争,偶尔战斗会失控,但仍值得提供经济与军事援助。愈来愈多证据显示,华盛顿知道它在阿根廷和智利支持的不是一般的军事行动。
2006年3月,华盛顿国家安全档案数据库(NSA)公布一份刚解密的国务院会议记录,会议日期就在阿根廷军政府发动1967年政变的两天前。在会议中,主管拉丁美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罗杰斯告诉基辛格:“我们必须预期阿根廷不久后会出现大镇压,可能流不少血。我想他们必须下手很重,不只对恐怖分子,也对工会和政党的异议分子。”
他们果然这么做。南锥恐怖政权的受害者绝大多数不是武装组织的成员,而是在工厂、农场、贫民窟和大学工作的非暴力行动主义者,他们是经济学家、艺术家、心理学家和左派政党的坚贞支持者。他们遭杀害不是因为有武器(大多数人没有武器),而是因为他们的信念。在诞生当代资本主义的南锥,“反恐战争”是一场铲除这个新秩序所有障碍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