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书,逐渐对我产生了影响,我自己也越来越怀疑了。我母亲开始为我担忧,责备我不热心拜佛,可是我父亲却不置可否。……这时还有一件事对我有影响,就是本地的一所小学来了一个“激进派”教师。说他是“激进派”,是因为他反对佛教,想要去除神佛。他劝人把庙宇改成学堂。大家对他议论纷纷。我钦佩他,赞成他的主张。
毛泽东所说的“激进派”教师指李漱清。李漱清毕业于湘潭师范学堂和地方自治法政专门学校,曾在湘潭县西二区上七都都校和韶山李氏族校执教多年。由于受维新思想影响较早,所以他常在乡间给人们讲述各地见闻,劝人们不要求神拜佛,要破除迷信,反对封建礼教。他主张废除庙宇,用庙产兴办学堂,以提高农民子弟的文化科学知识。李漱清的这些主张被一些思想落后的人们视为激进,因此得了个“激进派”的“头衔”。
1917年8月23日,风华正茂的毛泽东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认为释迦牟尼,是老百姓自己将其神化起来的。
毛泽东还从个性解放的立场出发,认为“凡有压抑个人、违背个性者,罪莫大焉。故吾国之三纲在所必去,而教会、资本家、君主、国家四者,同为天下之恶魔也”。①
此时毛泽东将教会一类的宗教组织与国家之类的法定权力机构等同起来,把它们都视为束缚人的个性发展的一种组织形式。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毛泽东这时对宗教,包括佛教的理论已经失去了兴趣。恰恰相反,由于毛泽东从青年时代起,即养成了对哲学的浓厚兴趣,在一师读书时期,他不仅比较系统地研究过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而且对佛教哲学亦有所研究。直到1920年6月,即毛泽东的世界观向马克思主义转变的前夕,他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还表示要研究佛学。他说:
文字学、言语学和佛学,我都很想研究,一难得书,二不得空时,懈怠因循,只好说“今日不学又有明日”罢了。希望先生遇有关于言语文字学及佛学两类之书,将书名开示与我,多余的印刷物,并请赐寄。收聚了书,总要划一个时间,从事于此。②
在长沙读书期间,毛泽东不仅研读过佛经,而且到一些寺院中去游历考察,与高僧交谈,亲身体验佛教文化。
据毛泽东一师时的好友萧子升在《我和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一书中回忆:
1917年暑假期间,毛泽东和萧子升从长沙出发,到好几个县的农村里“游学”。行至宁乡县沩山密印寺时,他们特意拜访了老方丈,翻阅了寺中藏的各种佛经,向方丈请教一些佛法问题。方丈定要留他们在寺里盘桓几日,并告诉他们,那些挂单和尚,云游四方,谈经论道,对弘扬佛法很有好处。
毛泽东和萧子升在这座寺庙里住了两天,由和尚引导着在各处参观,了解了寺院的组织和僧人的生活。他们还向方丈询问了全国佛教的概况,以及佛经出版的情况。还了解到上海、南京和杭州是佛教经籍出版的中心。像沩山寺这样的讲经中心,全国至少有100处,如果算上规模较小的,大约有千处左右。
告别的时候,毛泽东和萧子升表示,还想访问一些大寺院,希望方丈写几封介绍信。方丈说:那是不必的,你们不需要任何介绍信,因为无论走到哪个庙里,你们都会受到像在这里同样的欢迎。
从沩山下来,他们就向安化县走去。路上在茶馆歇脚,准备写日记时,两人又议论起佛教与人生哲学问题,以及历代帝王同宗教的关系。认为唐代最具典型:皇帝尊孔子为“王”,从此全国各州府县一律修建孔庙;皇帝姓李,又尊老子为道教始祖,开始建立道观;外来佛教也受到欢迎,于是寺院遍及全国。儒、释、道都为官方所尊,和谐共处。到印度取经的玄奘也是唐朝人。二人认为孔子、老子都是哲学家,而非教主,这还是由于中国人的现实主义性格,只希望借宗教以指引生活,而不致发展到狂热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