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庸》中的“三达德”,毛泽东曾给予了入木三分的批判。1939年2月20日,毛泽东针对陈伯达《孔子的哲学思想》一书,在致张闻天的信中说:
例如“知仁勇”,孔子的知(理论)既是不根于客观事实的,是独断的,观念论的,则其见之仁勇(实践),也必是仁于统治者一阶级而不仁于大众的;勇于压迫人民,勇于守卫封建制度,而不勇于为人民服务的。知仁勇被称为“三达德”,是历来的糊涂观念,知是理论,是思想,是计划,方案,政策,仁勇是拿理论、政策等见之实践时候应取的一二种态度,仁像现在说的“亲爱团结”,勇像现在说的“克服困难”(现在我们说亲爱团结,克服困难,都是唯物论的,而孔子的知仁勇则一概是主观的),但还有别的更重要的态度如像“忠实”,如果做事不忠实,那“知”只是言而不信,仁只是假仁,勇只是白勇。还有仁义对举,“义者事之宜”,可说是“知”的范畴内事,而“仁”不过是实践时的态度之一,却放在“义”之上,成为观念论的昏乱思想。“仁”这个东西在孔子以后几千年来,为观念论的昏乱思想家所利用,闹得一塌糊涂,真是害人不浅。我觉孔子的这类道德范畴,应给以历史的唯物论的批判,将其放在恰当的位置。①
《中庸》中的核心思想就是“中庸”。
中庸,是孔子提出的一个道德范畴,“过犹不及”是对它的具体解释之一。有一次,子贡问孔子:师(子张)与商(子夏)哪一个人好些?孔子答道:“师也过,商也不及。”子贡又问:“然则师愈与?”(那么是不是子张比子夏好呢?)孔子又说:“过犹不及。”即过了头与未达到是一样的,也不好。因此,孔子在人格道德上所追求的是中庸之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中”,就是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庸”即平常、常道。作为行为规范,达到“中庸”的方法,是“执其两端,用其中”,即掌握各种议论的两种极端,选择适中的办法。
《中庸》中充分发挥了孔子的观点主张,认为修道要达到的最高标准就是“中和”。《中庸》中说:“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封建社会的五伦关系,道德标准之“不行”、“不明”,盖在于人们的认识和行为出现或“过”或“不及”的偏差,它要求人们不要太“过”也不要“不及”,而要追求所谓“中”。
那么,在毛泽东的眼里,“中庸”又是什么呢?
毛泽东在致张闻天的信中针对陈伯达《孔子的哲学思想》一书中关于“中庸”的解释,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陈伯达认为:“孔子在认识论上曾有关于‘质’的发现。孔子说:‘过犹不及’。这就是说:一定的‘质’就是含有一定的‘量’的,是包含在一定的‘量’之中,‘过’了一定的‘量’,或者‘不及’一定的‘量’,就都是不合于一定的‘质’。这‘质’用孔子的话来说,就是所谓‘中庸’。孔子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关于这‘过犹不及’之‘质’的发现,这是孔子在中国哲学史上一个很大的功绩。”
针对此论,毛泽东指出:
伯达的解释是对的,但是不足的。“过犹不及”是两条战线斗争的方法,是重要思想方法之一。一切哲学,一切思想,一切日常生活,都要作两条战线斗争,去肯定事物与概念的相对安定的质。“一定的质含有一定的量”是对的,不如说“一定的质被包含于一定的量之中”,但重要的是从事物的量上去找出并确定那一定的质,为之设立界限,使之区别于其它异质,作两条战线斗争的目的在此。文中最好引《中庸》上面“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及“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更加明确地解释了中庸的意义。朱熹在“舜其大知”一节注道:“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大小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度量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何以与此?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这个注解大体是对的,但“两端”不应单训为“众论不同之极致”,而应说明即是指的“过”与“不及”。“过”的即是“左”的东西,“不及”的即是右的东西。依照现在我们的观点说来,过与不及乃指一定事物在时间与空间中运动,当其发展到一定状态时,应从量的关系上找出与确定其一定的质,这就是“中”或“中庸”,或“时中”。说这个事物已经不是这种状态而进到另种状态了,这就是另一种质,就是“过”或“左”倾了。说这个事物还停止在原来状态并无发展,这是老的事物,是概念停滞,是守旧顽固,是右倾,是“不及”。孔子的中庸观念没有这种发展的思想,乃是排斥异端树立己说的意思为多,然而是从量上去找出与确定质而反对“左”右倾则是无疑的。这个思想的确如伯达所说是孔子的一大发现,一大功绩,是哲学的重要范畴,值得很好地解释一番。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