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儿没有理睬常百兴的打趣,也没有往日的那种风趣,进得门来,他只是盘腿坐在席上一个劲儿地发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那张对票出了问题?"常百兴也发觉了事情有些不对,正色问道。
老胡儿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方才说道:"你的钱都在,这是存单。"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护书,小心地解开系护书的绳扣,从里面取出一张桑皮纸,推给了常百兴。
常百兴并没有伸手去取那张存单,他从老胡儿一反常态的迟缓动作中感觉到,这个老头儿正在下决心要对他讲些什么。常百兴没有做任何表示来催促老胡儿,只是如以往一样,在遇到难解决的事情时,他总是只用目看,用耳听,少发言。
老胡儿道:"小子,你这次惹的麻烦大了。"见常百兴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接着说道:"如今两边都已经知道有你这么回事了,只是还没有弄清楚,也绝没有想到他们找的是同一个人。不过,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那时你的死期就到了。"
常百兴并不想知道老胡儿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但他知道这位老人的能力。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他不会也不能信口雌黄,尤其这本与他无关,一旦常百兴被捕,他完全可以以一个不知情的受害者的面目为自己辩解。
但常百兴关心的是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来解决这一难题。
"你的时间并不多。"老胡儿似乎能洞悉常百兴的心理,"你一定要干么?"
"不,你知道我干不了。"
"这就对了。我希望你别介意我自作主张。了结了这件事,也就还上了我当年欠你父亲的人情债。"
常百兴的父亲与这位老胡儿交情甚厚,但常百兴并不知道他会欠自己父亲的人情。
"那是我与你父亲年轻时候的事,几十年了,一直没有机会了结这桩心事。"老胡儿叹道,"我给你约了个人,就是你冒名顶替的那个小兴,但他会不会接这两桩生意很难讲。唉!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给自己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黑暗中,常百兴无法看清小兴的面目,只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人身材高得有些奇怪,因为,相对他这样高瘦的身材来讲,他抓住车窗的手臂显得过于短小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马车出了长安正在向东而去。
听口音,小兴绝不会是长安人,他的官话当中夹杂有浓重的渔阳土腔,这种腔调在走南闯北多年的常百兴来讲并不陌生。
小兴道:"本来,既然是老当家的出面找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忙。但是,您的这桩生意在长安已经尽人皆知了,况且我也跟道上的朋友们讲得很清楚,接生意的并不是我,这也已经尽人皆知了。"小兴的话音非常冷峻,尖细的嗓音也不像是这样高大的人所应有的,"所以,这个忙我很难帮。至于说到生意上,这桩生意看起来油水不少,只是在下福小命薄,没有造化来消受。"
常百兴此时感到了莫大的失望。这倒并不是因为小兴回绝了他转托生意的请求,他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才是自不量力的失败者,过去他时常嘲骂鄙视的命运无常,今天终于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以您的经验来看,在这件事上我有几分机会?"常百兴问道。
"一分也没有。"
"为什么?"常百兴觉得对方过于狂妄了,小兴根本不了解他的本领。在常百兴自己看来,如今要他刺杀太平公主和太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还没有拿定主意该为谁干才最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