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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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播里示警的英雄,一直没有查出是谁。中央专家组的专家说,如果不是此人及时示警,这次事故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冷军四人正坐在一列北上的火车里,车厢里四处是木头。货车在石溪车站停靠补水,四人扒车。

熬到苏州站,四人饿得不行,跳下运木材的货车,在站台上吃了盒饭,然后一人买套毛巾牙刷。看着至北京的列车进站,几人打湿毛巾,把牙刷出满嘴泡沫。列车开前一两分钟,四人搭着湿毛巾往车上挤。列车员看他们没有行李,满嘴牙膏沫,以为是刚下车洗脸的旅客,没问他们要车票看。

两个粗壮的汉子,一人横躺一张三人座座椅,过道上站满旅客,却没一人敢喊他们坐起来。张杰上去碰碰他们,示意起来,两条大汉斜张杰一眼,翻个身把屁股冲张杰。张杰转头冲瞅着他的旅客笑笑,突然扶住椅背高高跃起,坚硬的三节头皮鞋冲着座椅上的脑袋猛踩几脚。两条大汉惨叫翻起,还没等反抗,被冷军骆子建猛叉住脖子摁在桌上,脸憋得像块猪肝。两人被踩倒在地,冷军掸掸座位:“滚!”两个倒霉蛋灰溜溜地离开,四人坐了两张三人座。旅客眼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转眼被冷军几人弄翻,用余光瞟他们一眼,不敢上来坐。冷军招呼一个带小孩的老人,坐了剩余的两个位置,转身去九号车厢找车长补了四张到北京的票。

张杰是头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骆子建望着窗外发呆,一动不动;冷军昏昏欲睡,黑皮却目光炯炯,四处踅摸。张杰骂黑皮是狗改不了吃屎,黑皮说这是职业习惯,是敬业的表现。冷军不准他们在火车上动手,怕搞出什么事来。

春意正浓,车窗外线条起伏的广袤田野色彩斑斓,绿的是稻田,黄的是油菜花,紫的是紫云英。风拂过,这些大片的颜色便开始流淌、荡漾。乌篷船在纵横交错的河汊里咿呀呀地摇,牧童在牛背上滴溜溜地吹,列车驶过了江南。骆子建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活的南方很美,让心变得柔软,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又看见童年的自己,扯着衣服在田野上奔跑,跑着跑着他就变成了风筝,在风里自由地飘,姐姐在地上仰头喊他,他咯咯地笑。张杰在他耳边大喊一声:“花痴!吃饭了!”梦醒了,张杰拿着饭盒神情古怪地望着他。

窗外暮色四合,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偶尔有一排排高大的杨树掠过,绿色很少,土地很干,列车驶进了华北大平原。天快亮的时候,列车到达终点站。走出有着两座巨大钟楼的北京站,四人站在宽阔的长安街头。天显露出暗青的颜色,巨大的苏式建筑在晨曦中伫立,玉兰花灯柱还那样亮着。

“这就是北京。”冷军深吸一口气,春天的北京,空气依旧寒冷干燥。

“操!真冷!”张杰哆嗦着发一圈烟。南方已经很暖,他们没穿多少衣服来。

四个人蹲在街边抽烟,喷出白蒙蒙的雾气。他们无数次在心里憧憬过北京的样子,忽然踏上这片土地,都有点儿恍惚。环卫工人拿把大笤帚在马路上扫,黄色的面的边上聚拢一圈穿大衣的司机。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冷军起身,边上就是个地铁站。

四人都没有乘过地铁,买了票上去晕乎乎地坐了几站,冷军说:“就在这儿下吧。”

几人在东直门下车,胡乱走着,经过一栋高楼,往里看,金碧辉煌,门上有“昆仑饭店”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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