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凌晨三点半,我被电话铃声叫醒了。
眼睛一睁,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哥哥有喜宝的消息了。
老公正要接电话,我赤脚奔过去,一下子抢下来,说:“喂?”
电话那一头,是一阵沉默。
我又问了声:“喂?”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怪异的声音问我:“你是王美娜吗?”
我愣了下,说:“是啊,你是谁?”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忽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他说:“你儿子在我手里,你要赎他,准备二十万,还有,不准报警,否则,杀了你儿子!”
然后,电话啪的挂断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在想,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听着怎么像是台词呢?喜宝被绑架了?
老公看看我的表情,推推我,问:“谁的电话?”
我喃喃地说:“那个人说,喜宝在他那儿,他要二十万……”
虽然绑匪说不准报警,我们还是报警了。因为,哥哥就是警察。
家里的电话被装了监听,我心惊肉跳地守在电话机旁边。
办案的警察对我说:“知道是绑架,总是比人贩子带走的好,绑架很快就能找到,给人贩子带走的小孩,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的。”
我看着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我明白,他还是在安慰我。
老公在旁边看着我,拉着我颤抖的手指,说:“你休息下,我来顶着。”
我固执地摇摇头。
老公说:“那你去吃点东西,从昨天到现在,你连口水都没喝。你看你的脸色。听话,如果喜宝回来,看你这个病怏怏的样子,要害怕了。”
我想了想,舔舔干裂的嘴唇,起身到厨房打算喝点水。
厨房没有开水了。我看见草猫蹲在地上,在啃菜筐里的大蒜头。
我说:“你怎么吃这个,去吃猫粮吧。我现在,没空给你做鱼。”
草猫看看我,继续啃着大蒜头。
我盛了点自来水,直接灌到嗓子里。嗓子本来是灼热的,但冰冷的水一口下去,整个内脏都被冻着了。我“呃呃”地对着水池吐了几口黄水。
忽然,电话响了。
我抹着嘴巴就冲出来,旁边的警察挥手阻止我,老公已经接了电话。
我眼睛盯着电话,觉得心快得要跳出来了。
只听老公说:“是啊,我是他爸爸。”
“你说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保证我儿子没事!”又说,“我们没报警,我们怎么会报警呢?”
旁边的警察打手势给老公,让他拖延时间。
老公想了想,说:“你说的钱我一时筹不齐那么多现金,但我就是借也是会给你的!但你也要保证我儿子没事!”
“我儿子呢?你让他和我讲话啊!否则,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怎么是和你浪费口舌呢?你要我相信我儿子在你那儿,也要给我个能相信的证据是吧!你让我儿子讲话,我要知道他是在你那儿,而且确实没事!”
这时,好像是对方真的让喜宝讲话了,老公一下子神情紧张起来,说:“喜宝,是爸爸,喜宝,你怎么样?别哭啊,喜宝!”
我在旁边听得心如刀割,冲过去一把抢过电话,大叫着:“喜宝!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喜宝!”
电话那头,只传来“滴滴滴”的忙音。
警察摇摇头,表示没查到。
我几近崩溃地抱着电话筒,放声大哭。
老公红着眼睛拍着我,说:“我们至少知道喜宝没事,他会回家的。”
我扑到他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晚上,爸爸过来,带了取出的几万存款来。
我默默地数好,一起装在旅行袋里。
爸爸说:“用真钱,行吗?”
我说:“用假的,万一给看出来,喜宝会危险。”
爸爸说:“哦。”又说:“我把喜来带回去,她一直在哭,说你不喜欢她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
我摇摇头,说:“等喜宝回来以后再说吧。你和妈先哄哄她。”
爸爸说:“明天蒋涛一个人去,不要紧吧。”
我说:“警察都在附近的,应该不要紧。”
爸爸说:“哦,那喜宝明天好回来了。”
我把包的拉锁拉好,说:“喜宝明天肯定会回来的。”
爸爸想想,又说:“亲家那里还没说吗?”
我说:“蒋涛的意思,他妈心脏不好,还是先瞒着。”
爸爸说:“是啊,亲家把喜宝看得跟命一样,还是先瞒着的好,别出什么事。”
我点点头,又重复了遍:“反正,喜宝明天肯定会回来的。”
爸爸拍拍我,说:“是的,我们喜宝,一定吉人天相的。”
【6】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合眼。
一早,老公带着钱,在几个便衣的陪同下,去交易地点。
走之前,老公看着我,却没有讲一句话。
今天雪小了很多,但窗户上还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我用手指把雾气抹掉,看着老公上了车子。车轮开过,雪地里留下两行深深的痕迹。这时,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叫我:“妈妈?”
我的神经“噌”的一下,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
没有人。
不是我的喜宝回来了。
草猫满嘴大蒜味地绕到我身边,用爪子戳戳失神的我,说:“喂,是乌龟叫你。”
我走回阳台,看见小丑睁着小豆眼睛,伸长了脖子看着我。
我说:“小丑,你怎么醒了?”
小丑说:“妈妈,我担心喜宝。”又说:“妈妈,你别难过。”
我把小丑抱在手里,它的小脑袋贴着我的手心,我的手掌中湿漉漉的,我知道,这是小丑的眼泪。
小丑说:“妈妈,我真想喜宝。”
我也哭起来。
草猫在我身边来回地走,抽着鼻子,说:“哭什么,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这时候,草猫忽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我的脚边,掀起一股小的气浪。
草猫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它说:“我真臭,全是大蒜味。”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丑却欣喜地抬起头,说:“死猫,你的鼻子好了?”
草猫又拼命地吸了下鼻子,对我说:“你几天没洗脸了?”
我看着它,心怦怦地跳,我记得,草猫的鼻子连人死了都闻得出来。
我说:“猫,你闻得到喜宝吗?”
草猫点点脑袋。
我欣喜地握住它的小爪子,说:“你闻到了?喜宝怎么样?他好吗?你知道他在哪吗?”
草猫看着我,说:“这可是你第一次这样热情地拥抱我!”
小丑在旁边说:“死猫,你心里也着急喜宝的,别卖关子了!”
草猫挣脱我的手,抖抖毛说:“好吧。我承认。我也担心那小子。”
又对我说:“那小子现在还安全,但我闻到他身边有非常危险的气息。你要不要去找他?”
我着急地问:“怎么?喜宝有危险吗?我当然要去找他!他现在在哪儿?”
草猫说:“我闻到应该是在市西郊区的一个仓库。”
我说:“那我现在就去!”
小丑说:“妈妈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去!”
草猫叹口气说:“哎,你们两个都没什么脑子,我看我不带路你们可找不到。”
我说:“好好好,那快走!”
也许是幸运,一下楼我就拦到一部车。
我说:“市西郊区,快快快!”
司机是个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转弯,说:“小姐,快也要遵守交通规则!”
我把钱包里的钱全掏给他,说:“师傅,你最快就是了!求你了!我是去救命的!”
司机看了我一眼,踩了油门。
车子开得很快。
我看着窗外,心头纠结着。
我反复重复着:“师傅,快快快!”
司机从后背镜里看我,说:“这种路况,已经是很顺的了。你到底什么事啊?这么急?”
我说:“我去找我儿子!”
司机说:“哦,是,对做父母的来讲,是没什么比小孩子重要的了。”
他这么说,我忽然想起因为太心急,我忘了给老公打电话了。
我慌忙地翻包,可是,里面除了草猫、小丑和钱包,什么都没有。
我忘记带手机了。
我问司机:“师傅,你有手机吗?先借我一下,我有个很重要的电话打!”
司机打开手机,看了下,说:“啊哟,我的手机没电了。要不,你下了高架找个公用电话打?”
我看着阴沉的天,说:“你快点开吧。”
这时,俯着的草猫忽然动了一下,抽了抽鼻子,它看了我,轻轻说了句:“不好,见血了。”
前面的司机问我:“你说什么?”
此时我已经是惊慌失措,我拍着司机的椅背大声地叫起来:“别问了,快开啊!快啊!”
但这时,高架竟然堵车了。
我的声音已带着哭腔,我说:“师傅,你快点啊,我很急很急!”
司机很无奈,说:“我也没办法,我也想快啊!”
我急得快发疯了,打开车门往外冲。
司机在后面大叫着:“小姐,你这样危险!”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有雪花飘进我眼里。
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