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我指给他看一只到处闲晃的寄居蟹。它正在寻找较大的壳,伸出天线一样的球状眼睛观察两侧,然后急匆匆地从过小的旧壳中钻出来,冲进一个海螺留下来的壳里。这只寄居蟹努力地想背着新壳走,但发现实在太重了,所以又慌张地钻回旧壳中。“它们的屁股上有杯状的小吸盘,”我说,“可以帮它们安稳地待在壳里。”

费普斯打了个哈欠。

我又指着一个尺寸几乎是同类四分之一大小的笠螺,壳上有条纹花色,看起来就像一顶斗笠。我告诉他,它们认路回家的能力让亚里士多德也赞叹不已,它们可以在海滩上弯弯曲曲地爬,到处搜刮食物,最后却总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时我突然警觉,我必须找人说说弗洛伦斯的近况。她曾经像只笠螺,可现在已经渐渐变得像是无法动弹、一心等死的藤壶了。

我回过神来,在海滩上与更多的海虫和螃蟹偶遇。而我唠叨的讲解终于令费普斯不耐烦起来,他呻吟着说:“除了藤壶的阴茎那段之外,其他的都是从学校放假以来,我所听过最无聊的垃圾了。”

听到这里,我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打起精神来嘛。”他拍拍我,“我带了一些真正好玩的东西来哦。”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教父》,翻到第二十七页——哪几页比较色,他都已经背起来了——念起了其中的几个场景。书里某个虚构的女人,正向她的朋友描述她想象中的桑尼那活儿到底有多大,接着大鸟桑尼突然出现,和那群朋友中的某一个干了起来,动作又快又粗野,完全没有肥皂剧中一对陌生人在自助洗衣店里邂逅,并展开的浪漫对话。

这其中的某些东西又让我有点戒备起来,每当我直接或间接地听到女生们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反应。女孩儿们要的是什么?高大、黝黑和帅气?可我只是个矮小、苍白又平凡的小鬼头。我开始担心,我的身高会将我剔除在恋爱战场之外,就像一只叫声不够大、无法吸引雌性的青蛙。

“这些宝贝怎么样啊?”费普斯色眯眯地向我抛了一个媚眼。

“很像你喜欢的调调。”我嘀咕道,“大就是好,强权就是公理,这些废话跟你非常般配。”

他张大了嘴,说:“废话?你是在质疑马里奥·普佐[1]吗?”

“你爱上了马里奥·普佐。”我不耐烦地说。

“你很可笑耶。”

“就算你通读了某人编造出来的有关性的谎话,也不会让你变成爱情专家!”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爱情?”费普斯大叫,“谁在谈爱情了?你又觉得爱情是什么玩意呢,鱿鱼小子?”

“爱情就是,就算你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报,你仍愿意为某人做任何事。”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又想起营救安琪的事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很火大。“为此,你甚至愿意默默不署名地付出!”

费普斯盯着我,好像我疯了一样。“你说的都是他妈的废话。”

“是吗?”


[1] Mario Puzo(1920—1999),《教父》原著小说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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