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我熟睡了几小时后,醒来时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只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老爸和三剑客去看水手队球赛,我和珍妮阿姨约在西雅图看表演。我们会晚一点回家。冰箱里有剩下的金枪鱼卷,碗橱里也有拉面。爱你的妈妈。”

这张字条,看着只是很普通的夜间外出行程安排,却使我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寒意。三剑客不再只是爸爸的玩伴,一群管我叫“老大”的老朋友——他们是三个离婚的老单身汉,也是妈妈常说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珍妮阿姨也不再只是妈妈的有钱姐姐,而是某个似乎对老爸从来没有过好感的人,她偶尔会拐弯抹角地表达对我爸的不满——我老妈可能完全没察觉到,但敏感的老爸总能在之后的几小时里指出来。我一边看着爸妈的结婚照,一边吃掉了两碗喜瑞尔谷片。他们看起来像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岁月让他们脸上的颧骨变得不那么明显,也让他们的眼神和皮肤变得黯淡。就像海浪会将岩石磨蚀变圆,直到它们看起来都一样为止。

我将洗碗机中的碗盘清空,再将脏的放进去,然后在一堆没拆的邮件上发现了妈妈的家务清单。打扫和吸尘都很简单,给玫瑰花圃除草也不难。我试着用洗碗皂清洗炉子,但似乎弄不干净;我找不到马桶刷,所以就倒了一堆彗星牌洗衣粉到马桶里,按水一冲了事。在将浴室里的体重计往回调轻三斤后,我出门往查塔姆湾的方向走去,感觉对一切又充满了希望。

我在和费普斯一起钓鱼时,却又感觉到,有些事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直拐弯抹角地问我关于潮间生物的事。我发现这些疑问早已经在他心里蔓延了。好奇心只可能被压抑一阵子而已,最终你还是会想知道答案的。

因此我由布满浮木、岩石和植物根团的海滩顶层开始解释。“这是潮间带里最原始粗糙的一个部分。”我说,“基本上,只有强韧的藤壶[1]和蚌类才能应付得了海浪、气候变化和鸟类的攻击。比如藤壶圆锥状的身体,可以避开海浪的侵袭,它还会分泌一种天然的胶水,让自己永远固定在出生着陆的地方……”很显然,费普斯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我只好让他猜猜藤壶是怎么繁殖的。

“把母藤壶灌醉?”

“拜托,认真想想嘛,”我催促他,“它们无法移动,从落地开始就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要怎样才能怀孕呢?”

他耸耸肩:“圣灵感孕[2]?”

“当然不是。公藤壶的阴茎就像消防水管一样卷在壳里,时机恰当时,才把阴茎展开到壳外探寻有意愿的雌性,然后将精子射入对方的壳中。”

费普斯大笑:“拜托,消防水管?”

“没错,藤壶的阴茎长度是本身直径的四倍。所以呢,你别小看那些沿着海岸边生长、十厘米宽的大藤壶,它们的壳里可是塞了四十厘米长的阴茎哦。”

费普斯指着一根被细小藤壶包覆了一半的浮木,“这些家伙是海滩上的种马?”



[1] Barnacle,喜欢吸附在礁岩、船只或原木上的潮间生物,拥有灰白色、石灰质的外壳,吸附能力很强。

[2] 天主教徒认为,圣母玛利亚怀耶稣,是蒙受天恩而受孕的,并非经过世俗的性行为,也就是所谓的处女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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