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我母亲带着我和哥哥。那年冬天,实在无法生存了,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俩投奔远在浙江的舅舅。没想到在途中把不到7岁的哥哥丢失了。至今没有下落,这些年来我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怜悯之情,眼前这个高个的青年有股逼人的英气,卧蚕眉,茧形眼,目光深邃,方方的额头,乌黑的发质,顿时一股激情直冲她的心扉,少女的心顷刻间被感情的温度融化着。她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管,名也平。”
“管也平,管也平!”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他在内心重复着她的名字:方兰。但没有说出声音。她想了想说:“我母亲现在一个人住在农村,今年冬天援藏干部休假三个月,我回家好好陪陪母亲。”
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了。
夜已经很深,列车拖着蛇一般的身躯,冲破北方那严寒的空气,在黑暗中飞奔疾驶着。车轮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车厢里的旅客多数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方兰靠在座位和车窗的角落里睡着了。
又走了两天两夜,列车到达京宁。管也平帮助方兰拎着行李,出了车站。
他说:“方兰同学,我送你上汽车吧!我准备去单位看看,过两天再回老家。”
方兰像是面对熟悉的朋友,倒有一种离愁别绪的感觉。她递给管也平一张纸:“这是我学校和我家的地址。”
她上了汽车,望着向她挥手的青年,仿佛这青年身上带着一种魔力,他毫不费力地把她吸引到他的身边。她头脑中浮现着他那爽朗的谈吐和潇洒不羁的英姿。不知怎么的,她越发想探索他身上的奥秘!
方兰回家不久,就收到管也平的来信,这是一封极平常的信,很短。而她从这封信当中看到了一个青年的心。她立即给她回了一封信,令管也平吃惊的是,这哪里是一封信,简直是一篇美妙的抒情散文。读着这封信,确实是美好的文学享受。
他暗暗地赞叹道:“才女,简直是奇才!才貌双全少有的女子!”就这样,鸿雁把两颗倾慕的心越拉越近了。方兰自从在火车上和管也平相识之后,她心田里一个顽强的禁区被冲击了一下,爱情烈火点燃了她的灵魂。那双纯洁、热情、闪耀着光芒的凤眼从此增加了这一神圣的光芒。
方兰毕业了,由于她那流畅而俊秀的散文和潇洒的书法,那超群的记忆力,她被京宁一家杂志社选中了。
赴藏的第三年冬天,管也平回到京宁度假,和方兰结婚了。
江淼的出现,使得管也平对过去产生了很多回忆。他觉得自己的成熟是从江淼给他感情的打击开始的。在西藏四年的锻炼和成长,使他懂得了人生很多很多真谛。还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说过,假如哪一天他能当上县委书记的话,他将要像郑板桥就任山东潍县县令那样,一路微服步行前往就任,了解群众疾苦,创造一个奇迹!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当上了市委书记,他要实现自己当年的夙愿,他要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清官!
他想起著名诗人艾青在《诗论》中写道:
假如人生仅是匆匆的过客,在世界上彷徨一些时日……
假如活着只求一生温饱,和一些人打招呼道安……
不曾领悟什么,也不曾启示什么……
没有受人毁谤,也没有诋骂过人……
对所看见的,所听见的,所触到的,没有发表过一点意见……
临死了,对永不回来的世界,没有遗言,能不感到空虚与悲哀吗?
自古以来,“官”有忠奸,有清浊。怎么当“官”?没有千篇一律的模式;路怎么走,要先靠自己去探索,去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这一夜,他是怎么度过的,他无法说得清。大脑细胞异常活跃,他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