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0)

    

“你想怎样?”石多哥不解。

“我想和你家攀亲。”

“喝多了你?”

“滴酒未沾。”

石多哥上下打量着他,扑哧一乐:“做梦吧你!她能瞧上你?”

“她要是瞧得上我呢?”冯营长一本正经地问。

石多哥摇晃着酒壶,“看见了吧?她要是瞧得上你,我把它全喝了,”又指指大酒缸,“不,我把那一缸酒都喝了!”拎起酒壶往外走,回头补充道,“不含糊,一口气!”

冯营长冲着石多哥的背影大声道:“你等着瞧!”他见老马叔正望着自己,感觉有点尴尬,瞪了他一眼:“过来!上酒!”

老马叔赶紧跑进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临近,赵二毛子和卫兵们突然鱼贯而入。

“冯营长缴枪!”赵二毛子大喝一声。

冯营长以为听错了,转头骂:“滚你的蛋!得癔症了?”

赵二毛子举起枪对着他重复道:“缴枪!”

冯营长闪电般对着赵二毛子一脚踹去。赵二毛子几乎是飞着出了酒馆,爬起来又冲进去。紧接着,又一个卫兵翻滚出来。

酒馆里乒乓打成一团。老马叔躲到柜台下,店小二钻进厨房。三个卫兵被打倒在地。赵二毛子抄起板凳从冯营长背后偷袭,啪地砸在他头上。

冯营长晃了晃倒下去。几个卫兵一拥而上。

冯营长头缠纱布,被捆得结结实实,被卫兵们推进兵部。

游克文一转身,上下打量着他好一会,然后问:“冯营长,知道为什么缴你械吗?”

“知道。”

“那好。穆识子的信你读过?”

“没有。”

“对了,你识字少。那请弘大师读一读吧?”游克文把桌上的信递给弘应天,“冯营长跟了我有些年了,死也该死个明白。”

弘应天接过去,把信一抖,展开,读道:“靖镇穆识子稽首言,”他愣了片刻,意识到信的内容非同寻常,于是显得倍加小心。“我华夏之族自甲午以降,遭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如河滔滔,不知何往。国势凌夷,上失其柄,外族恣肆,流寇猖狂。民识子伏闻匪首游克文自盘踞靖镇以来,专擅其地,内课以重税,外多兴兵革……”他停下来,瞟着游克文。

“读。”游克文望着窗外。

弘应天流下汗来:“战之所费,兵之所征,无不自民而出。今更闻游逆假习兵之名,盗古墓,贩宝器,珍奇异物,多见毁掠。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然识子一介庶民,终难舍匹夫之责,况睹其恶状,愤实难平,如芒在背,无日不忧。草莽流寇,所爱者唯钱财名位耳,所出之物,自此一劫,必高价易出,或流徙于异国,或秘藏于私家,百年之后,子孙必不复见矣……”他的声音弱下来。

“大师,接着读。”游克文望着房梁。

弘应天的手颤抖起来:“此非仅限丢失宝器,实损我民族之尊。可为恸哭流涕长太息者矣!沧海横流之世,民之望治,有如饥渴。识子有心救弊,无力回天。唯修书一封,怀万一之心,望之能见于明达之士,正刑罚,明典宪,以治重罪,剿兵平乱,拯黎民于水火,救宝器于万劫。倘能若此,非仅黎民之幸、宝器之幸,实乃我中华历史之大幸哉。民穆识子谨奉……”他放下信纸,垂下头。

游克文看着冯营长,问:“冯营长,觉得怎么样?”

冯营长扬起头,坦然道:“写得好!”

游克文又看弘应天,问:“弘大师以为呢?”

弘应天抬起头,眼里含着泪。

“大师?”游克文提醒他。

“识子意气用事,不懂我,唉!”弘应天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

冯营长和弘应天的态度让游克文颇为意外。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瞟了赵二毛子和卫兵们一眼。赵二毛子淤青的眼睛冒出火,卫兵们齐刷刷抽出毛瑟枪。

游克文阴沉地下令:“来人。”

赵二毛子和卫兵大喝一声:“有!”

“给冯营长松绑。”游克文道。

“司令?”赵二毛子一惊。

游克文瞪了他一眼。卫兵们一时间不敢动窝。游克文从一个卫兵后身刷地拔出刺刀,绕到冯营长身后,将绳子割开。冯营长抖落绳子,困惑地看着游克文。弘应天擦眼泪的手也定住了。

游克文对冯营长语重心长地说:“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识字少,不知信的内容,叫人利用了,不能怨你。”拍拍他的肩膀:“去准备一下,后天和第二营换防,记住,再不能出差错。”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