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死者请说话(56)

海斯特随即转向莎娜,说:“贝克疯了吗?”

“他只是害怕。”

“他这是逃避警察追捕。”海斯特怒吼道,“你懂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指着现场的新闻采访车,“你看看,电视台也到场了,他们会报道凶手逃跑的消息。这样一来就惨了,这会让他有一副有罪的样子,影响陪审员的判断。”

“冷静点。”莎娜说。

“冷静?我怎么冷静?他都干的什么事啊?”

“他逃跑了,就这样,跟当年的辛普森一样。不至于在陪审团面前被扣分的。”

“我们现在谈的不是什么辛普森,而是一个有钱的白人医生。”

“贝克又不是很有钱。”

“妈的,重点不在这儿。这样一来,大家就会想要好好治治他,别奢望什么保释和公平审判了。”海斯特吸了口气,盘起双手,“到时候名誉受损的不只是芬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牺牲了!”海斯特厉声说,“贝克就这么毁掉了地区检察官对我的信任。我答应交人给他就一定要做到的。”

“海斯特?”

“干吗?”

“我现在才不管你的狗屁名誉。”

这时,突然一阵声响,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转过头来,看到一辆救护车快速赶到。有人放声尖叫,接着又是一声尖叫。警察们窜来窜去,就像同时被放进弹珠台里蹦蹦跳跳的弹珠。

救护车急煞车,一男一女两个救护人员跳出来,动作非常迅速--未免也太快了。两人以同样快的速度打开后车门,拉出担架。

“这里!”有人大喊,“他在这里!”

莎娜心跳加快,连忙跑向兰斯·芬恩,海斯特也跟了上来。

“怎么了?”海斯特问,“发生了什么事?”

芬恩没理她。

“兰斯?”

他终于转向两人,脸部肌肉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的当事人干的好事。”

“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刚刚打伤了一名警察。”

完全失控了!

我逃跑已经犯了大忌,现在还打伤了一名年轻的警官……现在不能回去,不能被抓,只能拼命跑,全力往前跑。

“警察倒下了!”我听见有人喊。

瞬间,叫喊声此起彼落,更多的无线电通话声和警笛声同时向我靠拢。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双腿尽管还在迈动,但已经是沉重而且僵硬,肌肉和韧带似乎正在慢慢结成石块。我狼狈不堪,横流的鼻涕跟嘴上的秽物一起,滑入嘴里。

我不断地在街道之间拐进拐出,以为这样做可以让警察跟着我团团乱转,一直没敢转头看后面有没有追兵。肯定有吧,我想,听警笛声和无线电通话就知道。

我死定了。

我冲进了平常连车都不会开进来的巷子,跃过一片栅栏,飞速跑过一片浓密的草地,看起来以前是个游乐场来着。大家都说曼哈顿寸土寸金,但这里离哈莱姆河快速路没多远,就有许多空房子。破裂的玻璃和可能是秋千、攀爬架还有汽车留下的残骸,杂乱地散落一地。

在一片廉价公寓前,一群黑人青少年结对打闹,应该都是些帮派混混,像在看着美味的剩食一样看着我。他们似乎正要动手--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就发现原来有警察在追着我跑。

于是一帮人竟开始为我打气。

“加油,白小伙!”

我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时,没忘了冲他们微微点头,就像马拉松选手一样对着路边加油观战的观众们致以感激。其中一人大喊:“迪亚罗!”我继续跑。我当然知道迪亚罗是谁,他在纽约可谓家喻户晓。想当初,他手无寸铁,警方却对他开了四十一枪。一瞬间,我以为他们想警告我,警察可能也会对手无寸铁的我开枪。

其实并非如此。

阿曼多·迪亚罗一案的辩方声称:迪亚罗把手伸进口袋时,警察以为他要掏枪。从此之后,就常常有人为了表示抗议,将手伸进口袋掏出皮夹,大喊:“迪亚罗!”巡警们说,每次有人把手伸进口袋里,他们都会心惊肉跳。

此刻就上演了这一幕。我的新盟友们--大概是以为我是杀人犯才瞬间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掏出皮夹,跟在我身后的两名警察不由得迟疑片刻,我趁机拉开距离。

那又如何?

我的喉咙焦灼,吸入空气太多了,脚上的高筒鞋像灌了铅的靴子。我觉得再也提不起力,脚丫一拐,踉跄了一下,随即身体失去平衡,扫过人行道,把手掌、脸和膝盖都擦伤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但是双腿抖个不停。

越来越近了!

被汗水浸湿的衬衫粘在皮肤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咻咻声。我一直都不喜欢跑步。慢跑信徒们说,慢跑带来的喜悦如何令人着迷,跑步如何令人体验到快乐。没错,我一直都相信,那种快感就像自身窒息所带来的快感,那种狂喜则可能是因为缺氧。

相信我,这算不上是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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