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似乎是米荷关了门。
门铃又在响,响了半天。
似乎米荷又打开门:“蒋闻道,你要是再不走我报警啦!”
只听那人说:“好好,你先休息,我走,我走。”
门砰地又关了。
只听肖琳问:“米荷姐姐,你男朋友啊?很帅啊。”
“小孩子,少掺和。”米荷的声音。
蒋闻道,很好听的名字。肖国华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在帮米荷搬家时,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吗?
两个人唧唧喳喳进米荷的房间去了。
米荷毕竟是年轻人,身体棒,没两天身体就复原了。她一复原,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节奏,下午上班,晚上六七点钟回来,吃完饭开始工作,几乎不看电视,工作时间一般到凌晨三四点。
肖国华有回问她:“别的美女都怕熬夜,你怎么不怕熬夜?”
她笑了:“你不知道美女都是睡出来的吗?”
肖国华脸一红,以前秦勇也说过这样的话,他的原意是美女要多做爱,这样释放的雌激素多了,看起来才漂亮。今天米荷这样说,他还真感到意外。
米荷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理解错了,就大方地一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要多睡眠,我晚上虽然熬夜,但是睡眠还是充足的。我一般睡到上午十点多起来,算起来也有六七个小时,对于我来说够了。”
肖国华没再接下去,低头吃饭。
最近他又去应聘了两家企业,对方都对他的工作经历和经验感兴趣,也都表示让他等消息,但是消息一直都没来。
肖国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年龄,还有就是对方觉得自己是销售界的老油条,怕将来不好管理。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次应聘,他的心态也慢慢地平和了,不像以前一接到面试电话就激动,迫不及待地想一次性成功。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这个空窗期将会很漫长,自己要有足够的忍耐力才能度过这段辛酸和痛苦的日子。
父母偶尔会叫肖国林打个电话过来,每次跟弟弟一开口,心里总是很酸,总有眼泪要流出来,却必须强忍着,装得很欢快地说:“我很好,不要担心。”
肖琳因为最近不能补课,所以经常来这里,一来就跑到米荷的房间里,不知道她俩嘀嘀咕咕地在干什么。
现在,肖国华知道了,蒋闻道是米荷的老板,他俩认识的时候米荷并不知道他是有老婆的,因为那时候蒋闻道的老婆在国外。现在,蒋闻道的老婆忽然回来了,而蒋闻道虽然承认了自己骗米荷不对,但是总强调那是因为害怕失去米荷。
肖国华在去买菜的路上,在小区门口遇到过两次蒋闻道,问他为什么不去找米荷,蒋闻道摇摇头,告诉肖国华说,米荷现在根本不见他,还威胁他说,要是敢去自己住的地方去找她,她马上就辞职。
肖国华知道自己帮不上他,也不再说什么。
很多经历成为阅历,很多磨难成为遭遇。
肖国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工作,于是,在开支上他限制压缩了所有的成本,尽管他很明白钱是赚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这个道理,但是,在赚不到钱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尽量使自己少花钱或者是不花钱。因为是跟米荷一起搭伙,吃得还算可以。但是,其他的费用他基本上尽量做到能压缩就尽量压缩。
孔凡淑倒是给他介绍了个不错的工作,是家国企,在那里做办公室工作,去跟那里的领导见了面,领导也很爽快。可是,介绍人说要真正想上班得给领导包六万块红包,说白了也就是一年的薪水。
肖国华作了一下评估,去那里上班一个月五千块的薪水,基本上没有什么外水,还属于临聘人员不在编。万一领导出事或者调走,自己就有可能被辞退,这就会成为一个典型的赔本买卖,况且,这六万块钱去哪里找也都是个问题。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谁都知道国企好,但是,对于肖国华来说,他现在不能冒这个险,他也冒不起这个险。
去大企业吗?自己的经验和能力应该是胜任的,可是,肖国华去了两家也明白了,大公司都一个鸟样,有好的职位第一挑选的绝对不是你,而是人事部的熟人,或者老总的熟人,熟人中挑不到,才轮到你,运气最重要。可是,目前自己这个衰样,怎么会有运气?
所以,他现在几乎使自己做成了一个宅男,没特殊情况绝不出门,因为一出门就有可能花钱,而一花钱,自己的弹药就又少了。
小崔上班了,他打电话跟肖国华说秦勇现在安排他专门收账,不去跑市场,这样,他没有了业务压力,收入比以前还稍微多了一点。肖国华知道这是他临辞职时跟秦勇说的话起了作用,但他不想跟小崔说这些,他也不想叫小崔感谢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帮谁就实实在在地帮,不愿意让别人有歉疚的感觉。
从小崔的嘴里肖国华得知,秦勇对销售部进行了一次大的改组,辞退了一些人,又招进来一批人。辞退的人大多数是肖国华在的时候别人塞进来的,肖国华清楚,这肯定是老板宁振东本身的授意,不然秦勇是没这么大魄力的,他要是有这个魄力,当初肖国华在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被塞进销售部了。
官昌菊据说最近身体不好,虽然还是副经理,但是只是处理一些内部事务,对外业务、销售和回款现在都是由秦勇一手抓。
他对小崔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小崔说:“老大,最近我还是好好地干工作吧,秦总这么器重我,我不能给他丢脸不是?”
肖国华笑了:“年轻人早就该这样了。”
小崔忽然说:“对了,最近公司开会好像经常提你。”
肖国华问:“是好话还是坏话?”
小崔说:“自然是好话,总说你干工作有拼命三郎的精神。”
肖国华明白,这是秦勇在给他回公司铺路,从这点上讲他很感谢秦勇,只是,自己一定要回去吗?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自己还要回去蹚那趟浑水吗?
这天肖国华去沙井应聘回来,正准备上高速的时候,前面的一辆面包车也许是因为走错路,忽然就在要进高速的岔道口刹了车。肖国华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巨大的撞击使得肖国华胸口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他的眼睛也撞到了方向盘上,顿时他感到视线模糊起来,胸口也顿时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肖国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车上下来两个人就把他从驾驶位上扯下来,一顿拳脚,喊着叫他赔钱。
肖国华顿时蹲坐在路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疼痛叫他直不起腰,过了好半天他才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来看了看,马上开出了事故认定责任书,肖国华全责。报了保险,保险公司的人过来说要先去定损,然后修车,再行赔付。
那两个人不依不饶,非要马上赔钱,当着交警的面又踹了肖国华两脚。
肖国华浑身剧痛,问交警为什么不管,交警说,他们只管处理交通事故,打架是治安事件,要由派出所处理。
肖国华打了110,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却说,这是打架,要是接受调节就算了,要是不接受调解双方都要拘留。
那两个打人的似乎也没料到派出所是这样回答,连忙说接受调节,而肖国华也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走出派出所,跟那两个人去定损,然后各自修车,当然对方的修车费要肖国华垫付。那两个人就是沙井的,人家在当地找好了修理厂,肖国华只好开着自己面前已经撞得不像样子的捷达回了市里,找了个他平时熟悉的修理厂,把车扔下。
他坐着车回到家里,正在准备出门的米荷大吃一惊,问他怎么回事,他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米荷赶紧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摇头,说自己买了药,擦擦就好了。
米荷放下电脑包说:“我帮你擦。”
肖国华道:“没事,我自己擦就好。”
米荷瞪了他一眼:“擦不到的地方你怎么擦?”
眼睛撞肿了,但并无大碍,只是胸口和刚才那两个人打的地方疼得厉害。
米荷叫他脱掉外衣,开始轻轻地帮他擦药。她的手很轻,这让肖国华想起了还在内地工厂里的时候,有次他受了工伤,孔凡玲也是这样悉心地为他擦药。唉,物是人非,孔凡玲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米荷轻声问:“疼吗?”
肖国华道:“还行。”他不想让自己的痛楚展现在米荷这样的女孩子面前。
正擦着,门咔嗒一声,白小白从外面回来了。
见此情景,赶紧说:“对不起,是不是影响你们啦?”
米荷把手里的药棉往垃圾桶里一扔:“白大律师,你心里阳光一点好不好?”
白小白道:“米荷,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啊?”
米荷哼了一声:“说没说你自己明白。”
白小白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米荷道:“你那个小姨子怎么介绍了这么个极品来?”
肖国华回答:“我觉得白律师不错啊,干干净净的,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把公共空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比一般的男租客强多了。”
米荷的手很轻:“人干净心不一定干净。”
“你不是对他有成见吧?”肖国华问。
米荷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俯下身低声地问:“肖哥,你不觉得这人整天阴森森的?心里好像有什么鬼一样?”
“你太敏感了吧?”肖国华抬了一下胳膊,不由得“哎哟”一声。
“很痛?”米荷问。
肖国华回答:“这两个人下手太狠了。”
米荷道:“现在的法律真的有问题,明明他们有错,同时他们还动手打人,吃亏的却是受害者,什么道理?”
肖国华轻轻地笑了一下,道:“你挺愤青啊。”
“本来嘛,对了,你上午应聘的结果怎么样啊?”米荷问。
肖国华摇摇头,说:“让我等消息,我估计结果还是没消息。”
他开始慢慢地穿衣服,但是,剧烈的疼痛叫他穿不上衣服。
米荷道:“疼的话,你就先打赤膊呗,反正你是猥琐大叔,也不在乎形象?”
肖国华咬着牙说:“那怎么能行?让别人看着不好。”
米荷向白小白的房间那边看了一眼,道:“管别人干吗?你自己心正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肖国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咬着牙把衣服穿上了。
肖国华在家休息了两天,接到撞车那方的电话,说叫他去修理厂给付钱,他忍着剧痛去沙井给对方送去了钱,拿回了修车发票。
谁知,他去保险公司理赔,保险公司拒赔,理由是他的行驶证过期了!
肖国华这下子吃惊不小,每年车辆年检他都按时去的,怎么就过期了呢?
仔细想想,正是米荷生病那两天他应该去年检,结果一忙活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保险公司拒赔自己就认倒霉吧,对方和自己的修车费总共三千多块钱,比米荷和白小白在他这里一个月的房租还要多,没办法。
出车祸的事他没告诉肖琳,这两天她上学了,他不想影响她的情绪。
后背擦药还是米荷给他擦,白小白因为被米荷抢白了,所以,看到米荷给肖国华擦药也不做声,只是眼神奇怪地看着两个人。
这天晚上,肖国华正做着菜,门忽然响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是米荷,就头也没回地说:“你去洗洗,马上就好。”
谁知,没有听到回音,转过身,他大吃一惊,来的竟是孔凡玲和肖琳。
他赶紧从厨房走出来,说:“是你们啊,赶紧坐下,还没吃饭吧?我再做两个菜,一起吃吧。”
孔凡玲冷笑道:“哎哟,小日子过得挺温馨的嘛。”
肖国华听着孔凡玲的语气有点不对,看看肖琳,她正在孔凡玲后面冲他挤眉弄眼,他知道她们来肯定有事,就故意语气平淡地说:“你今天来有事啊?”
“怎么?没事我就不应该来啊?”孔凡玲的语气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没说你不应该来啊?”肖国华道。
孔凡玲看着他,问:“你的眼睛怎么啦?”
肖国华的眼睛那天撞到了方向盘上,现在还有些乌青,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撞的。”
“撞的?不对吧,你不是跟你的女房客耍流氓,让人家奋起反击打的吧?”孔凡玲问。
肖国华有些气恼地回答:“是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孔凡玲,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让人家打了跟你有关系吗?”
孔凡玲看着他,眼睛几乎冒火:“怎么没关系?你给我女儿找后妈,怎么也得找个靠点谱儿的!”
肖国华想了想,压了下火气,低声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靠谱儿?就你的马克鑫靠谱儿?靠谱儿的话应该早点离婚跟你领结婚证啊?”
他看见坐在孔凡玲旁边的肖琳悄悄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也许孔凡玲被这句话打击了,她忽然沉默了,想了一会儿,她对肖琳说:“看来你爸有新欢了,要不咱俩今晚在这里吃饭,帮你爸参谋参谋?”
肖国华道:“吃饭没问题,你俩可别乱说,我跟人家啥关系没有,刚才那也是话赶话。”
孔凡玲忽然脸上泛起一缕神秘的笑容,对肖国华说:“放心,我不会坏你的大事的。行了,你歇着,我去做菜。”
看着孔凡玲阴一会儿晴一会儿的,肖国华心里有些打鼓,于是,他把肖琳拉到阳台上,小声问:“你妈怎么啦?”
肖琳回答:“这两天又更年期了,昨天晚上,她把马克鑫赶走了。”
“为什么?”肖国华问。
肖琳摇摇头:“我哪知道这些啊?他们的事我从不掺和。”
“那可不行啊,你得多关心你妈,别让马克鑫给耍了。”肖国华手扶着阳台栏杆,皱眉道。
“要是被耍了那也是她自找的,对了,老肖同志,听见这个消息你是不是特高兴?”肖琳一脸坏笑。
肖国华看着她,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