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赔着笑:“那是,那是。”
很多时候,谈话是一种艺术,要账的语言则是艺术中的艺术。
把车开到办公室楼下,他停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小崔,告诉他:“你下来一下。”
小崔问:“有什么事吗?官经理正在叫我整理客户资料。”
“有急事,赶紧下来。”肖国华道。
小崔极不情愿地说:“好吧。”
当肖国华在车里把刘老板那张支票拿给小崔并叫他交到财务的时候,小崔似乎不敢相信,一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肖国华。
肖国华问:“你怎么了?”
小崔半晌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肖国华轻轻一笑:“小崔啊,你在销售部也有一年多了,你应该知道我肖国华的为人。我这人不愿意把下属都搞得跟自己的哥们一样,那不是在干事,那是玩政治。”
小崔看看肖国华,没出声。
肖国华接着道:“咱们干销售的,永远都不知明天的客户在哪里,下月的提成有没有。尽管老板总说咱们是一群狼,实际上,咱们就是一群被死死地按在案板上的猪,因为你不知道头上那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小崔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肖国华点着根烟,眼睛看着停车场边上的一丛小树说:“你就说这丛小树吧,你要是不勤修剪它,它就会疯长。那样就失去了在这里存在的价值,就会被移动位置。”
小崔轻咳了一声:“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国华很真诚地说:“大道理我不想讲,什么团队精神,什么互助互爱,那都是扯淡。我就知道,销售部是讲业绩的,你完不成任务就要被拿下。现在金融危机,工作不好找。你这一年多也没赚什么钱,也没积蓄,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吃饭、租房都会有问题。有这份工作,至少你可以骑马找马,将来有了好发展,我也绝不留你。但是,如果现在你就这么被淘汰,我觉得很可惜。”
“你真这么想?”小崔问。
肖国华反问:“难道你认为我还有什么目的吗?”
小崔想了想,想说什么,但没说,拉开门走了。
个人成功需要广阔的舞台,能在适合自己的舞台上长袖善舞需要伯乐也需要机遇,但这个舞台既不是领导的也不是公司的,其实它是属于自己的,需要等待和坚持。小崔,你明白吗?望着小崔的背影,肖国华想。
肖国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其实已经无数次在心里把官昌菊和小崔杀过N次了,他甚至在睡梦里梦见过他们抱着个装个人杂物的纸箱子灰溜溜地离开的情景。可不知为什么?自己有着这么好的机会却下不去手?
是自己懦弱吗?肖国华自己也不敢肯定。
现在,自己放了小崔,将来到关键的时候会放过官昌菊吗?
他知道,即使是自己不惹官昌菊和她背后的人,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会让自己平安度日的。
手机上收到一条留言:肖经理,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投入这么大,不是让你见困难就退缩的。你要是就此收手的话,我和陈老板很不高兴。
是咪咪,她这是什么意思?威胁?
他很想把这条短信删了,但是想想,他将它存了起来。
肖国华感到很困扰。自己在这个公司整天上面有压力,下面有阻力,旁边有斥力,辛辛苦苦委曲求全的干吗?辞职,你不做这个了做什么去呢?房贷怎么办?谁让这是个充满竞争的社会呢?所以尽管生存的过程无比痛苦,可作为一个身背上百万债务的肖国华还是得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地在里面冲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肖国华一直努力地想提高一下除联茂以外的销售成绩,可是,不管他怎么使用以前那些屡试不爽的销售技巧,现在都不管用。每天看着屏幕上那些跟以前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销售数字,他一筹莫展。
不仅是秦勇,就是老板宁振东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几次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是,除了两个固定的客户倒闭了影响了一些销售算是个原因以外,别的原因他还真不好找。是市场发生了重大的逆转?不大可能啊?联茂的生产经营还是正常的,只要联茂还在要货,市场就没有问题。
因为销售不好,肖国华趁机给陈老板发了点货,数量虽然没有让他满意,但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咪咪没有再发信息给自己,打过两次电话给肖国华说是要吃饭,肖国华都以自己在外面忙给推辞了。
他的确是忙,这阶段,他每天都早早地起床,晚上很晚才回家。中间见过几次肖琳,知道她跟那个男孩子已经分手了,用她的话来说,现在正潜心学做好学生。肖国华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寻找新的目标,不过,就是有了新的目标自己恐怕暂时也发现不了。
爸爸手术后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能看到十米左右的东西了,这样虽然不是最佳效果,可是至少能够自理了。妈妈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做饭和喂鸡了,这样,肖国林两口子就可以安心地照看鱼塘,家里的生活似乎逐渐地走上正轨了,让肖国华很是轻松。
不过,有一个新的烦恼悄悄地困扰他起来。那就是不断地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厂里那两个以前就对他有意思的女人甚至还争风吃醋起来。
对这些介绍女朋友的人肖国华都以工作忙给推脱了,对于厂里那两个女人,他干脆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一般不让她们有机会单独跟自己在一起,因为他生怕她们表达出什么来。
本以为这样会少了许多麻烦吧!谁知,一个说法居然在厂里和小区里悄悄流传,说是肖国华可能是因为那个玩意儿出了问题才跟孔凡玲离的婚。小区里的几个八卦女人甚至有鼻子有眼儿地说,肖琳根本就是孔凡玲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肖国华并不在乎这些谣言,他只是怕肖琳听到这些谣言。
这天下午,他好不容易按时下了班回家,准备回家洗一下一周积累起来的衣服。这一离婚他才知道以前有家的好处,以前他想穿什么衣服去衣柜里拿就好了,现在则不行,什么衣服放在哪里他根本找不到,最麻烦的是,这么多年他已经养成了不管什么衣服只要在身上穿过哪怕十分钟脱下来再也不穿的毛病。现在孔凡玲不在了,没几天,换下来的衣服就一大堆了。
他一进门,惊讶地发现肖琳正把自己打扮得像她妈一样,在屋子里拖地,而他那些换洗的衣服早已经洗好晾在阳台上,床单也换了。
“喂,肖琳小姐改行当钟点工了?”他笑着问。
肖琳回过头来,对他说:“赶紧脱鞋,要学会尊重别人劳动成果,你明白不?”
肖国华赶紧脱了鞋,按照肖琳的指示,蜷腿坐在了沙发上。
肖琳拖完地,斜靠在厨房的门边对着肖国华喘粗气,看样子很累。
肖国华问:“你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
肖琳拉长声音道:“老肖同志,你也太不关心小肖了吧?我今天刚刚完成期末考试,要放假了。不然,谁有空儿给你收拾房间啊?”
“哦,是这样啊,放假了补课吗?”肖国华问。
“今年不让学校统一组织补课了,不过老师在校外租了房子给我们补课,就是价格贵了点。”肖琳把头上戴的一个用报纸折的帽子摘下来答道,然后,她招手,“老肖同志,你过来。”
肖国华过去,她神秘地把肖国华拉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然后感慨地说:“是不怎么像啊。”
肖国华感到莫名其妙,问:“什么像不像的?”然后回到沙发前坐好,点着一根烟。
肖琳也跟过来背倚着肖国华,脚跷到了天上,悠闲地晃着,嘴里还哼着一首歌。
忽然,她问:“老肖同志,你说,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我妈跟哪个相好的生的?”
肖国华一惊,心想,这个谣言到底叫肖琳知道了,这可怎么好?他轻松地笑着:“那相好的就是我。”
肖琳一骨碌爬起来,半跪在沙发上,看着肖国华:“可我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呢?”
肖国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要是像我,那不成了丑八怪啦?”
肖琳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那也是。”
肖国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肖琳回答,但眼珠一转,忽然又问,“老肖同志,你说,我妈不是在跟你结婚前就跟那个姓马的暗度陈仓了吧?”
肖国华笑了:“你这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可别信那些八卦女人的话。你妈跟我结婚时,马克鑫在外地工作,怎么暗度陈仓?他们是前些年才遇到的,那时候马克鑫工厂并不大,需要自己人管财务,你妈才去他工厂工作的。”
“哎,爸,你说,我妈和马克鑫会不会做戏给你看啊?”肖琳好像很严肃地问。
肖国华问:“你有完没完啊?道理很简单,你要不是我女儿,小时候你做手术需要输血,我怎么给你输的血?”
肖琳有点不服地道:“也许是碰巧呗。”
“你呀,以后高考你应该考北京电影学院。”肖国华说。
肖琳道:“我可不喜欢当演员,我想当数学家。”
肖国华又好气又好笑:“你应该去当编剧,专编悬疑片。”
不过,他心里还真画了个魂儿,肖琳说的不会碰巧应验了吧?要不要跟肖琳做个DNA鉴定?但是,他马上就暗自骂自己荒唐。
他看看表,对肖琳道:“走,爸爸带你去吃顿好的。”
谁知肖琳却说:“别急嘛,今天咱们在家吃,今天有神秘嘉宾。”
肖国华对这个顽皮的小女孩实在没办法,就问:“是谁啊?”
肖琳一脸的神秘:“保密。”
肖国华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刚洗完,便听到外边门铃响了,有人进来了,这应该就是肖琳所说的神秘嘉宾吧?他赶紧用手使劲地搓了两下脸,努力使自己放松,穿上衣服走出主卧。
一个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听见声音一回头,居然是孔凡淑。
“姐夫。”孔凡淑的笑容很灿烂。
肖国华一点也没觉得见到她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笑呵呵地答道:“凡淑来了,肖琳说有神秘嘉宾,原来是你啊。”
“中午肖琳打电话给我,说你这里垃圾桶里都是方便面袋子,好像很长时间没开伙了,叫我过来给你做点好吃的。这不,刚才我跟她把衣服洗了,床单换了,出去买了点菜。准备给你增加点营养。”孔凡淑手脚麻利地择着菜说。
肖国华的脸忽然有点热,他那堆脏衣服里面还有两条底裤呢,这也叫孔凡淑给洗了?
他有些尴尬,问:“你要不要我帮忙?”
孔凡淑笑着说:“不用,你看一会儿电视去,我这儿一会儿就好。”
肖国华在沙发上坐下,肖琳在原来她自己的房间做作业。以前孔凡玲跟自己没离婚的时候,家里也经常是这样的情形,想想那样温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孔凡淑把最后一盘菜端到桌上,她笑着说:“姐夫,吃饭了。”
三个人坐下,孔凡淑拿出一瓶红酒,对肖国华说:“姐夫,喝点?”
肖国华说:“不了,晚上还有事。”
孔凡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
肖琳在一边道:“爸,咱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这么不给面子!”
肖国华愣了一下:“行,肖琳叫我喝我怎么能不喝呢?”
孔凡淑给肖国华倒上,说:“看来只有肖琳说话姐夫才重视,像我这前小姨子说话是不顶用啊。”
肖国华听着这话有点酸溜溜的就说:“哪里,你是好妹妹,说话我自然听了?”
“真的?”孔凡淑半笑不笑地看着他。
肖国华坚决地点点头。
孔凡淑狡黠地眯起了眼睛:“你敷衍我吧?”
肖国华宽厚地笑着,回答:“我总不能把心掏出来让你检查一下吧?”
孔凡淑嘴巴和鼻子聚到一起,脸上显出好多褶儿,她道:“那你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肖国华面前的酒杯有大半杯红酒,要是白酒他一口绝对没问题,这么多年他在公司号称津巴布韦,可是,喝红酒他总有点发憷。
“怎么?还是心口不一吧?”孔凡淑讥讽着。
肖国华这人最怕孔凡淑激,除了孔凡淑,别人就是说出大天来他也不急,这一激,他忽然来了脾气,一口就把杯里的酒喝下去了。然后,他把杯底亮给孔凡淑:“看看,满意不?”
孔凡淑看了一眼肖琳,撇撇嘴:“马马虎虎。”
“这你还不满意?”肖国华问。
孔凡淑道:“你要是再干一杯,我就信了。”
肖国华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他毫不犹豫,又干了一杯。
肖琳在旁边哼了一声:“老肖同志,你傻呀,不知道是我小姨将你的军啊。脑子少根弦儿。”
肖国华感觉到酒有点往上涌,看着孔凡淑,叫道:“好啊,你给我下套儿。”说着,做出一副要打她的架势。
孔凡淑赶紧用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打住,好男不跟女斗啊。”
肖国华道:“我又不是什么好男,我是离婚老男人。”说着,还想打孔凡淑。
孔凡淑开心一笑:“姐夫,你现在离了婚,是不是有很多人给你介绍女朋友啊?”
肖国华摇摇头。
孔凡淑问:“真没有?”
“真没有!”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两人学着赵本山和小沈阳,你一句我一句逗起来,肖琳也跟着哈哈地笑着。
因为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肖国华居然在孔凡淑的半开玩笑加半劝下又喝了半杯。这红酒有点上头,肖国华一时感到晕乎乎的。
谈话过程中肖国华知道了孔家关于他和孔凡玲离婚的态度,李淑芬对孔凡玲这么多年跟肖国华的生活很不满意,特别是在他们买房过程中所经历的艰辛以及买房以后的生活困顿表示强烈的不满,坚决支持孔凡玲离婚。孔庆山虽然担心孔凡玲离婚以后会被马克鑫耍,但当听说马克鑫给孔凡玲和肖琳租了房子,并且每月给一笔可观的生活费以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肖国华没有问孔凡淑对这件事的态度,因为孔凡淑在这里跟他吃饭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肖国华问肖琳:“你妈现在情绪怎么样?”
肖琳淡笑一下回答:“看不出怎么样,一切正常。”
“你妈这人有时容易冲动,你要经常劝劝她。”肖国华心平气和地说。
肖琳看了一眼肖国华:“老肖同志,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好不好?”
肖国华咧着嘴笑着:“我现在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孔凡淑问。
“你看,我上月提成增加了不少,这个月发完工资交了房贷,交完管理费,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我还还了朋友点欠款呢。下月提成会更多一点,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到今年年底我就能把装修时的欠款还清了。”肖国华有点得意地说。
“老肖同志,你就没有点高级一点的追求?”肖琳问。
肖国华感到眼睛有点发涩,问:“啥高级追求?”
孔凡淑嘻嘻地笑着:“比如说,交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经常在我姐和马克鑫面前晃晃什么的?”
肖国华摇摇头:“我可不交什么女朋友,我这样就这么挺好的,没事跟肖琳聊聊,再不就喝点小酒,然后睡觉。”
孔凡淑问:“你不是还对我姐有幻想吧?”
肖国华忽然愣了,半晌他才说:“你让我一下子把她忘了,进入新的生活,你觉得可能吗?”
孔凡淑看着肖琳摇摇头,唉的一声,没再说话。
桌上的气氛忽然沉闷起来,三个人各怀心腹事,慢慢地吃着饭。
吃完饭他感到有点头晕,就对孔凡淑和肖琳说自己去外面转转。于是就一个人走出了小区。
以前他还没注意,小区门前的这条大街风景不错,平时都是开车没注意欣赏,这样一路步行,原来是这样的惬意。
想想也是够后悔的,跟孔凡玲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怎么没有陪她在这条街上逛逛呢?
人生中有很多遗憾,有很多事情一旦失去,你发现再也找不回来了。
正当他走到小区的城中村的时候,忽然有人喊:“站住,打死他。”
他看见远处有一个男青年飞快地向他这个方向跑,后面有两个人在追。前面的男的不小心摔倒了,后面的两个人追上来,拿着钢管向他狠狠地乱打一通。很快,那个摔倒的男青年就不动了,两个拿钢管的人见状撒腿就跑。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路上的人也没有上前阻拦的。
现在,只有那个男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这要是在平时,肖国华早绕着走开了,可这回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去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他顿时大吃一惊,地上躺着的男青年虽然满脸是血,但他身上的挎包却印着肖国华公司的标志。他再仔细一看,居然是小崔。
他赶紧把他抱起来,摸摸小崔的鼻孔,气若游丝。
他冲着周围的人喊:“打120啊!”可是,人们都是一副冷漠的脸,没人帮忙,最后,他只好把小崔重新放在地面上,拨打了120。
在医院忙活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才把小崔安置好,他是脑震荡还有右臂骨折。
期间,他打电话给官昌菊,没想到她只是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他打电话给秦勇,秦勇安排了后勤派两个保安来医院照看小崔,并派人事部的人垫付了医药费。
期间肖琳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爸爸有事,你跟你小姨回你妈那里睡去吧。肖琳好像是跟孔凡淑商量了一下,说她妈今天不回来,她俩就在肖国华这边住了。
肖国华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自从肖国华和孔凡玲离婚以后,肖琳还是第一次在他这边住,本来他应该跟肖琳好好谈谈的,谁知却遇到了这么个事情。
小崔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他叫秦勇派来的保安打来一盆热水,开始慢慢地给他擦拭。
小崔是个去年才毕业的大学生,独自一个人来到深圳。可能是不大适应学校和社会之间的角色转换,所以,显得一直很不适应销售部的工作。
以前,肖国华对小崔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但是,小崔可能是有些误会,一直对他有些抵触情绪,特别是官昌菊来了以后,经常请他们几个吃吃喝喝,慢慢地,这几个年轻人跟肖国华都有意无意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小崔则是这里面跟官昌菊走得最近的一个。
小崔脸上的血痂很难擦,肖国华换了两盆水才让小崔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一个保安很感慨地说:“肖经理对属下真好。”
肖国华轻轻一笑:“没什么,就像我自己的弟弟一样。”
小崔一直没醒,肖国华就一直坐在小崔的床边看着。
直到凌晨四点钟,小崔才醒。
当他看到面前坐着的是肖国华的时候感到很惊讶,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肖国华问他是怎么回事,小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是遇到打劫的了。
肖国华也没再深问下去,只是心里有个疑问,打劫的一般图财不图命,那两个人怎么会那样往死里打小崔呢?
小崔被打的事似乎在销售部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也许是小崔平时跟大家的关系处理得不好,去医院看他的人也不多。虽然公司给他垫付了医药费,也还没有停他的工资,但是凭他每月的那点底薪,他在医院的生活是很艰苦的。
肖国华在销售部给他搞了一次募捐,最后募集到的钱也不过区区两千多块,这对于小崔来说那也是杯水车薪。令他很奇怪的是,募捐过程中官昌菊只出了两百块,这事不仅叫肖国华感到吃惊,就连销售部其他的人也颇有些侧目。小崔平时跟官昌菊跑来跑去,唯官昌菊马首是瞻,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官昌菊的态度的确叫人心寒。
公安局几次找小崔核实情况,他都说是打劫,恰巧城中村门口的摄像头那天还坏了,这样,案子一时也没有进展。
偶尔他会去医院看看小崔,带一点吃的,但每次看到小崔总觉得他有话说,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没太在意,觉得可能是小崔感觉到前一阶段那样对待自己不好意思吧!
只是公司最近的气氛有点压抑,销售下降各个部门的火气都很大,以前见到各个部门的头儿都说:“肖经理,你又拿下一个客户,今晚请客啊。”现在见面则说:“老肖啊,怎么搞的,这个月的销售又下降了一大截,再这么下去,年底大家的年终奖可是没希望了。”然后,就带着像跟遗体告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有时候在公司中层会议上挨了批,或者是看着官昌菊肆无忌惮地在销售部里面拉关系,他都很愤怒,总想拍案大骂。但是,那样有什么好处?那样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卷铺盖走人。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坚持到今年年底,年终双薪加上奖金,有三万多,不算小数目了。另外,每年十一月份重新与客户签订供货合同以及评价客户的信用,这些事都由自己来制定,可以趁机收点红包,现在把阵地放弃就太可惜了。
这天肖国华下班以后,拎着点水果去医院看小崔,却发现官昌菊也在那里,而且两个人似乎在吵架。见肖国华进来,官昌菊脸色铁青,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气呼呼地走了。
肖国华问小崔:“怎么回事?”
小崔说:“没什么,她发神经。”
肖国华也不好再问什么,就把水果放在床头,跟小崔聊了一会儿家常。
小崔忽然跟他说:“肖哥,人心难测,有时候跟别人打交道,要加十二万分的小心。”肖国华注意到,他叫自己肖哥,而不是以前的肖经理。
这让肖国华很是诧异,他问:“小崔,你什么意思?”
小崔鼓足勇气说:“肖哥,我很对不起你。”
肖国华道:“什么话?有什么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以前批评你也太狠,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
小崔摇摇头:“肖哥,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很对不起你。”
肖国华以为他说的是他跟官昌菊一起跟自己作对的事,谁知道,他接着说出来的话叫他差点魂飞魄散。
小崔道:“也许你不大清楚,他们给你下了一个套儿,想把你送监狱去。”
“啊?”肖国华惊得几乎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小崔接着道:“跟你说个事你也许不知道,你的那个客户咪咪是官昌菊的亲妹妹。”
“这不大可能吧?咪咪不姓官啊?”肖国华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情,咪咪要是官昌菊的妹妹,她可以直接跟官昌菊打交道,用不着绕自己这么大个圈子啊?
“有一天在你家门口小饭店,咪咪给了你一些钱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她给你钱,我拍了照片。”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对了,以前他们还给了你些钱是吧?”
肖国华点点头。
“本来他们是想就这样举报你的,可是,觉得这些证据不是很充分,再加上他们还希望你多发点货给他们,所以就一直没动你。”
“现在他们想动我了?”
“应该是快了,至于什么时候动我也不大清楚。”小崔回答,“肖哥,这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肖国华脑子里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跟陈老板和咪咪交往的一些细节,头一个两万块当时如果有照片或者录像的话其实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第二次一万块是咪咪塞到自己包里的也没问题,就是有人问到,自己可以说不知道;第三次这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如果咪咪的包里再有录音设备自己那更是说不清了。
这是属于商业贿赂的问题,即使是自己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公司也得把自己开除,而一开除,损失就大了。
现在怎么办?得赶紧想个对策出来。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咪咪是官昌菊的亲妹妹?不可能吧。”
小崔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她俩肯定是亲姐妹。”
“你怎么这么肯定?”肖国华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崔有点脸红:“肖哥,不好意思,我跟官昌菊上了几次床,听她打电话才知道的。”
“对了,有一次你借他们的车被撞了,是吧?我告诉你,撞你车的人也是他们找的,目的就是让你中招儿。”
原来如此,这官昌菊和咪咪为了搞掉自己居然下了这么大工夫。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世道险恶,要不是小崔的提醒自己去监狱里待个几年那是一定的了。
现在自己知道了对方的阴谋,怎么应对呢?直接去找对方理论肯定是不行的,那样会把小崔给出卖了。就这么等着也不行,对方说不上还要出什么招数呢。
自己现在面对着的是四十多年来最大的危机,对方给自己下了个套儿,现在就差收紧了,能不能在对方将绳套收紧之前将头缩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