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所有那些拒稿信慢慢地就都变成了一种耻辱。我不再跟别人说,我是个作家。我不能面对最正常的反问,“什么地方能买到你写的书啊?”但是,我仍然孜孜以求。见鬼,我就是写书的材料!那位老总就能从我的眼里看出这一点。我花了很多时间照镜子,试着看到他说过的那种光芒。我不会全盘否定自己,去追求其他什么更赚钱的工作。我当过保姆,打过临时工,干过销售,也开过运货卡车。(可不是我爸爸想的那个样子,那时他喜欢开玩笑地模仿20世纪40年代的广播结束语:“找到工作后就写信哦!”)
我们喜欢西雅图,它是个美丽的地方,而且见证了我们俩的爱情。咸咸的风轻拂渡船,太平洋大蟹加上科珀河的大马哈鱼、天竺牡丹、斯卡吉特的郁金香,还有派克市场中的鸡油菌。西雅图的万物都欣欣向荣,连门垫都会在春天开出香花。西雅图四面环山,卡斯克山、奥林匹克山、雷尼尔山,此起彼伏。城中的小山在雨水洗涤后焕然一新,还有彩虹伴我们上上下下。寿司、交响乐、强节奏音乐,再加上随处可见的咖啡店。我的全身上下,从发梢到每一寸肌肤,都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兴奋,这样的有活力。除了在意大利的那一年,我从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有活力。
西雅图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它的一视同仁和充满艺术感。我跟人说起自己是作家时,没有人熟视无睹,这和波士顿人不一样。在这里,大家都拿我当回事,我们都拿彼此当回事。西雅图就像一个人们自给自足的城市,而城市也反映出大家的创造力。西雅图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表现力,即使是下水道的栅栏也算得上艺术品。但基于某些原因,一旦下雨,事情就有点紧张了,好像一场大暴雨就能带走所有这些东西。那时候我就在想,大家都有点期待电影里的明星归来,因为那些明星能完全扼住噩梦的咽喉。如果凌晨3点我们没有忙着大梦周公,也许就在不停骂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笨蛋。
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他决定要分道扬镳,我们要彼此分开,各自展翅高飞。我们分手了。那时我哭得稀里哗啦。不过我从没有看到过他哭。多年后,我发现他曾经摸进我的公寓,偷了件汗衫,号称这样就能“闻到我的味道”。
我们和其他人约会,但我们很快就想念起彼此来。然后,我们重新回到了一起,而且比以前还好。
我们看过很棒的心理医生。在他的帮助下,几年之后,我们决定要结婚了。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们在一条小河边举行了私密的婚礼仪式,互致誓词,身边全是蜡烛和心形的石头--我们从波士顿就开始收集这些石头。
朋友们都心存疑虑,我们怎么会在分手之后又重新结婚呢?啊,别管上帝了,请去看看心理医生吧!(那时的很多朋友现在也离婚了,几乎所有这些朋友都接受过心理治疗。)
我有个朋友,当时真的很坦率,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任何想搬到西部的人,只能说是不负责任。我的意思是,他们到底在逃避什么呀?!”(大家真应该看看她听我说起再过几年将会搬到蒙大拿之后的面部表情。)
我当时没说出口的回答是:“也许就是逃避像你这样的人啊!”
相反,我原谅了她这么想。因为有些时候……当我太累了、没力气反抗的时候,当抛弃那么多权益带来的恐惧感令我肝肠寸断的时候,当我的父母再三重申其失望之情的时候(尽管他们试过支持、理解我们),当父母带信说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让我回到曾经属于的那个家的时候……就在这些时候,我相信他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