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克莱伦斯,你在吗?是我,我是玛丽·贝利,乔治·贝利的妻子(4)

想想我们俩加在一起的那81个春秋吧!现在,如果我把他的夜不归宿--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看作他灵魂深处的一种呼喊。这是他自己的痛苦,不应由我承受。如果我指责他的不忠,逼出真相;或者雇个私家侦探,整天惦念着毫无证据可觅的子虚外遇,我会好过一点吗?找个机会把他的手机偷过来,翻来覆去地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短信或奇怪电话?我真的这么信不过我的丈夫么?

我们自问一下:如果这时我一直蹑在我丈夫背后,我成什么人了?我还谈什么完整的人格?我怎么能这样自甘下贱?

我们再追问一下:如果手机真的落在自己手里又怎么办?还不是个烫手的山芋,会烫破我的掌、我的心?我们要得到所谓的真相,是不是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事实不能让我们无牵无挂?为什么我们的生命习惯于承受这样的痛苦?我又怎么能说,痛苦已经成为我们的家常便饭?

我不会这么干的。过去我曾经这么干过,那时我骗自己说,受点苦是值得的。但我不会再那么骗自己了。

好吧,现在不管碰到什么事,我都会淡然处之,不再想什么控制或干预,也不再想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我一直就认为:他去酒吧了,和几个哥们儿喝了点酒,然后倒头睡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有时,也许会勾搭个什么人,就是那类沾花惹草的事情。

到了后来,即便是孩子也慢慢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只要爸爸没有准时回家,甚至有时根本就没回家……那他就是跑去释放压力了。这倒无所谓对错。

曾经,我们俩都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引以为傲:我们和孩子的关系还算亲密和谐。不过,我们可不会什么都对孩子说,而且岁月不饶人。所以我们也对孩子们说过,爸爸妈妈都是凡夫俗子,也都会犯错误;大人们也会走入困境,甚至有时也会举止失当。但我们是一家人--即使搞得乌烟瘴气,我们也彼此相爱,相互保护,彼此原谅。

但这次他的不告而别很难原谅,这不是什么“摔门而去”。孩子们的眼神流露出这一点,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否也和他们一样。

我们俩最喜爱下面这段话,它强调了要守护彼此的孤独:

婚姻的关键并不是击破所有的外壳,创造快餐式的和谐。相反,美好的婚姻应该是把对方看作自身孤独的守护者,从而彼此表现出最大程度的信任。两个人融为一体是不可能的;即使看起来如此,也应该是一种折衷。这种相互包容其实剥夺了某一方,甚至是双方的绝对自由和发展。但是,如果认识到,即使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会存在不可逾越的隔阂,那么他们就会找到一种美妙的相濡以沫的生活方式。如果他们成功地接受了彼此的差异,就有可能一直把对方看作一个完整的个体,这样双方都将拥有一片无尽的天空。

--里尔克(Rilke)  

守护彼此的孤独,最绝对的自由,包容彼此的隔阂。(不过我敢肯定,里尔克在写下这些睿智的文字时,肯定没有想过那些酒吧、那些桃色案件。)

我希望他有独处的时间,同时我也珍视自己的独处时间。我们一直给予对方里尔克笔下的“最大程度的信任”。因此,不管他遭遇什么个人危机,也不管他说过什么爱不爱我,问题在于,难道他真的想摧毁这么多年来建立起的信任吗?

还有,什么是尊重?我只不过要求打个电话,免得我一直提心吊胆。这很难吗?相濡以沫的承诺,甚至双宿双飞的坚持,那些都很伟大。但我们不是那样子。事实上要比我想象的糟糕很多。

我不打算评判他的行为,因为我知道这没法评判。我只是想了解沟通,而不是胡搅蛮缠。这不是我理想的行为方式,我受不了这个,一刻也受不了。然而现在,社会上有那么一批人想让我们强作欢笑,假装礼赞根本就不完美的婚姻,对此我能没有反应吗?除非他们不这么干了。黑白分明,非此即彼;一着失算,满盘皆输。我能肯定,现实中的已婚人士大概不会这么冲动的,他们的手段要多得多。不,别这样,这还不是歇斯底里的时候。这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就像特里·坦帕斯特·威廉姆斯(Terry Tempest Williams)想象的那样。

但是,我脑子很乱,思前想后,摇摆不定。好像那些家长里短已经深入我心--完全是装模做样,歌舞升平,黄口小儿稍不如愿就会号啕大哭。这些干扰太厉害了,令人晕头转向。我想收拾一下,马上就搬到其他镇子去。我想放飞思绪,想起的全是那些蟋蟀和蒲公英。除此之外,那里没有他,没有人会扰我清梦--我们都变成了自给自足的动物。这是这个夏天里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反正我是受够这些家长里短了。

恐惧攫取了我,让我窒息,我害怕去想,如果没有他在我身边,生活会变成怎么样?不过我至少知道一件事,恐惧对我没好处,最好还是马上想点别的事,别再惶惶不可终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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