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庭岁月(16)

后来,他们又回到了泗家的寓所,说他们要去散步,并保证吃晚饭的时候会回来。虽然没有表,孩子们也确切地知道该什么时候回来。到了晚饭的时候,蔬菜贩子赶着他们缓慢的马车回到唐人街。这队人马一到阿拉梅达,赶车人就卸下马具,马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马棚。

孩子们了解唐人街的每一寸土地。在过去的几年中,人们一直议论着唐人街要被拆掉,为一个大火车站腾出道路。因为有这种可能性,唐人街每况愈下。房东拒绝维修,住户们太害怕了,不敢问。对白人社会提起唐人街的任何事情只能招来一声叹息、耸肩,还有争吵。“是的,情况很糟,可他们是中国人!”因此,破碎的窗户用板子钉起来,冬季里遮风避雨,夏日里阻挡蚊蝇和灰尘,把全年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也挡在了外面。如果水池和马桶的管子断了,冲下去的任何东西都会漏到厨房的地板上和下面的房间里。在许多楼房里,死水和污物灌满了地窖。孩子们看到了这一切,也可以闻到散发出来的气味。他们知道该躲避哪些地方。他们知道哪个开饭店的把死鸡和剩下的饭菜扔进他们的地窖里,马萨诸塞大街半条街臭气熏天。

孩子们总是碰上可怕的事情,比如他们看到有人被有轨电车从身上碾过去。他已经死了,可是那电车又倒回来,再次从他身上压过。埃迪说司机一定是疯了。他们三人盯着那具尸体。他们也看到过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叔叔邝庸买了一辆一匹马拉的四轮轻便马车,马脱缰惊跑。孩子们认为叔叔太善良了,不舍得打那匹马,以让它驯服。到了第二个星期他就把马卖了,又走着去上班。

今天,孩子们向东穿过阿拉梅达来到唐人街最古老的地段,他们注意到一群人站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西茜跟着珍妮和埃迪侧身挤进了人群。又是一具死尸--堂口争斗的受害者。他们又一次注视着;他们心里明白,如果争斗加剧的传言流传开来,两家的父母都不会让他们再出门了。

“我看这给我们找来了麻烦,”埃迪说,“我们能做的就是玩一会儿邮政局的游戏了。”

“以眼还眼。”珍妮说。

“复仇,打死两个赚一个。”西茜又加了一句。

“无论你是谁,如果你招惹了堂口的人,他们就会整你。”埃迪说。

“叔叔”邝庸和邝泗一样,生来也是穷人。但和他哥哥不一样的是他命中注定死的时候也是一个穷人。1904年到1908年间,叔叔这个善良、热心的人实际上是作为一个奴隶为他那没有文化但是有钱的哥哥而工作的。为了一个月挣上微不足道的五十美元,邝庸得用中文写信,阅读文件,仔细查看装箱封条,用中文记账,对他哥哥带来的古董进行研究,每隔几年就得亲自回国为店里购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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