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漂泊的年代(12)

邝当经常回想起在铁路上那最后的时日--他们紧张地工作;在成为最先完工的施工队时他们内心是多么激动,而事情过后,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有些人回家了,沿着他们亲手铺设的铁轨往回走。他们携带着比来时稍多一点的行装,他们的金山箱中装着叠好的上衣、换洗的衣服和皮靴。他们有钱,但很多人在船上又把钱输掉了--对他们不利的数字连续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他们输掉了多年的血汗钱。

营地的另一些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东部。谁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们口袋里有钱。也许他们能开一家洗衣店,或是在农场找到一份工作。还有一些人听说华盛顿和俄勒冈有铁路工程,向北走去。但大部分人像他一样,翻过崇山峻岭,回到了萨克拉门托。在这里,大规模的土地开垦计划给那些愿意为了一点点钱而辛勤劳作的人提供了工作机会。

没有狂欢,也没有烟花爆竹来欢送他们并祝福这些他照料了多年的人们一路平安,旅途愉快。大多数人,他再也没见过。还有一些,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音信,他所听到的也只是到他第一大街店里的人们关于他们的议论而已。有些人被集体带到封闭的峡谷中枪杀,或是被留在野外冻僵,或是四处游荡,直至虚弱不堪,被野兽吃掉。邝当不知道这些传说是否真实,但他也不知道这些传说是否虚假。他在白人中间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足以了解他们的仇恨有多深。

铁路完工后,他带着省下的一点钱来到了萨克拉门托,他在这里开设了功萃昌,意思大致是“平静地发达”,店面就在铁路仓库和码头南面。在这里,他能继续从事自从他父亲过世后他一直从事的行当。在邝当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挣到了不错的收入。但他仍然没有给在家的雪英和两个儿子寄钱。

他找了很多借口来向自己解释他的行为:他们可能已经死了,他们也可能把他忘了。也许他最好把钱花到在金山和他一起的两个儿子身上。这两个儿子邝礼和邝忠每天做日工,挣的钱刚好够自己吃饭、穿衣、租房子。邝当为自己不尊重妻子而感到懊悔,而他更懊悔的是没有正经地教老二和老三古老的中医术。他揣摩着如果他教了他们,他们就完全能够承担起自己的义务了。

就像在铁路上的那些岁月,邝当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而是一心一意地行医。他仍在救治那些抱怨寒、热、湿、燥的人。他在过去的几年中所做的和现在所做的唯一区别是他又开始为中国女人治病了--几乎全是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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