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得罪酷吏后的大半年,上司发难了,参我“沽职负恩、徇私舞弊,并协助他人偷逃税款”,尽管我有权保持沉默,并及时请了大律师方塘敬,但还是败诉了,我被革职了,家财也大半被抄。哈,当了一回好人,丢失了整个家当。我心想,也好,无牵无挂。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唯至此时,方能真知好一个“好了歌”。罢官以后,也有几个官场中的朋友站出来照应,想给我安排个七品芝麻官来干干,但我细一想,还是算了,就算做得好,官升上去了,不过又是一个“贾雨村”,何苦呢。这算是心灰意冷,还是看破红尘?我也不知道了。
还是扬州,还是乐坊,照旧歌舞升平,依旧红颜妩媚,不过没俺啥子事情了,银子没了,连门都进不去,床笫之欢里的甜言蜜语都是虚幻,明明知道感情都是空幻,但到了真的只能站在门外讪讪,还是觉得尴尬、失落。
李碧华在《霸王别姬》里写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每一个人,有其依附之物。娃娃依附脐带,孩子依附娘亲,女人依附男人。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床上,离开了床即又死去。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台上,一下台即又死去。有些人,或许该说是一般的普通人,也多是面目模糊的个体,泛泛地活着,虽则被生命欺骗的太多,却也是含恨地、不如意地活着,糊涂一点,也就过去了,生命也是一出戏吧。
生命,无非一场戏吧。我唱了出什么戏呢?花团锦簇?虚掷时光?我对自己的角色扮演满意吗?对自己演的角,该叫好,还是该骂娘?是该说自己演技差,还是该怪剧本太难?彩排,彩排,在哪里?天天都是即兴演出。想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或许我该下场了。
终是打点行囊,又返京城安居了。新住处定在西山脚下,好与雪芹为伴,正在黄叶村东,香山碧云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