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访谈录(18)

“缘尽书也尽,回忆如梦,既然如梦,哪有形体,您说是吧?”老者笑眯眯地说。

补稿回到家里,越想越奇怪:“你说,是那老头舍不得卖给咱们那本书吗?”我问。

“不该吧,不然让咱们看半天干吗?”“你说得也是,可那书最后怎么没了?”“哈,缘分尽了吧。”“哈哈,少拿那老头的鬼话蒙我。”

“这样啊,那咱下周再去趟吧。不管什么原因,这老头不可能不卖书啊,就算不给咱,等咱走了,也就继续摆出来了,咱们再去,大不了多给点钱呗,难得你喜欢。”“嗯,你真好。还记得那书店在哪儿吧?”“记得,中华书局的旁边嘛,跟前还有个小摊子,我还买了冰淇淋呢。”等到下一周,再到琉璃厂,中华书局、小摊子都在,那书店却毫无影踪了。小美缠着那卖冰淇淋的大妈问:“请问您知道这街上有家叫‘无情埂’的书店吗?”那大妈说:“哪有啊?我在这街上摆摊十几年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书店。”“上周还在呢,就在您后面这个位置。”“哪有啊,这是中华书局的店面,一直都没变过。”…回到家中,和小美相对郁闷。“你还记得那书的内容吗?”小美问道。“模模糊糊地还记得点。”

“我也记得点,咱自己先回忆一下写出来,我觉得这事、这店,好奇怪啊。”

“嗯呐,这不是学黄药师他老婆吗,还得自己背书。”“哈哈。”我们两人费尽心力,像用渔网在记忆的水里捞东西那样,把关于那本书的水域没完没了地捞了许久,我们时而争吵、时而商议、时而不语、时而又都陷入沉思和回忆。有时候我们简直怀疑彼此看到的是不是同一部书,竟然会有那样大的分歧。彼此的记忆会有那样大的偏差,争争吵吵、缝缝补补,跳跃过一些我们原本就没有读懂的地方,增加了一些我们自己的想象,或许连我们自己到最后也分不清哪里是原本的内容、哪里是我们回忆中自动演化的内容了,花了两周的时间,总算拼凑出了一个回忆版的《一七某某年的回忆录》。“你觉得咱回忆的对吗?”看着最后的书稿,我疑问。“总觉得味道不通,但也说不上是哪里。”“我也这样觉得。”

“那书虽然薄,但好像比咱们现在回忆起来的这些要多好多啊。”“嗯,咱们这连回忆带创作,总算拼凑起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完整吗?”

“还好吧。”时过境迁,小美去了远方,我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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