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一身剐,就去天津说相声

时间最是无情,2007年忙忙碌碌,眨眼间就过去了,德云社依然在不断壮大发展,甚至走出了北京,2008年应天津友人的邀约,德云社在天津的八一礼堂开了分社,1000多人的剧场,我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去一次天津。

北京一向是德云社的基地,去天津开场无疑是一件大胆的行径,正如我最早说的,天津乃曲艺之乡,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天津人对相声要求极高,而且天津遍地都是相声团队,德云社去天津表演,很多人也是等着看笑话的:你在北京可以,因为北京的观众特别宽容,但在天津,可真不一定,天津的观众把自己都当作表演中的一份子来听。

我敢说那阵德云社的演员对去天津都有些发怵,逢周五开始演出,一到周四就开始害怕,心里不停念叨着:“这礼拜千万别安排我去天津。”天津不是是个人就能去干的,德云社除了我师父以外的演员在天津都被哄台过,包括何云伟在内,都吃过瘪,目前只有师父和我没有被哄过。

天津的要求很怪,对演员的素质要求特别高,有时候看你说的效果,有时候就看你卖不卖力气。天津是曲艺之乡,观众对相声的鉴赏力也很高,包括早年间的老相声演员都必须要经过天津观众的审核,才能成为名家。北京的观众相对还是比较宽厚的,很少有在台下张嘴的现象,说得不好也鼓掌鼓励,给你机会。但是天津的观众,就是好与不好两件事,你不好就要被哄下去,你只有说得好,他们才给你鼓掌,不管你资历多老,不管你多有名,你说得不好,就有被哄下去的风险。只要你说得好,可他们的心,他们可能一下子就全面地认可你,而且以后的演出都护着你,是一种从心的保护。

2008年之前,2005年我就在天津演出过,天津观众很欺负人,他会和你开玩笑,他买票进来以后,他也是个演员,他不认为自己是观众,从他的角度就来讲——我要告诉你,我也是个演员,你的表演我参与进去了。那年也是在天津演出,屋里坐了大概有500来人,很小的一间屋子,我刚往台上一走,掌声雷动,很爆棚,可到我走到话筒跟前,掌声平息了之后,才一张口,就有个观众小声嘀咕“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吧”,声音不大,可全场都听得见,他其实没有恶意,是逗我玩儿,但心里也有杆秤,看你禁不禁逗,识不识逗。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当时什么也没说,直接打了个手势:“得嘞,各位,我下了,拜拜喽”,说完我扭头就走。“啊……”的一声,四下里立刻就叫唤起来:“回来,回来。”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回叫,我一下子就占据了主动,回来正式开始说。相反,如果当时你“呃”,愣在那儿了,演不下去了,所有人都会响应那个人,一起跟着喊“下去吧”,一声就能带起一大片,只要他在台下看到你慌神儿了,那你就真的在台上站不住脚了。

八一礼堂我说了40多场,在天津已经积攒了很高的人气,到了后期,德云社的相声演员已经谁也不说去天津攒底了,只有我一个人去天津攒底,除了我师父以外,连何云伟、李菁也去不了,只有我能去。卖票的工作人员在场外不贴水牌子(节目单),观众看外面挂着的宣传图,以为有郭德纲的演出,其实是没有的,我每礼拜都是顶着这样的雷去演出。

观众以为有郭德纲,而实际没有,带着这样的心里落差看节目,必然会有闹事儿的,我就得凭我自己的能力让观众信服。我记得有一次最严重,刚一开场,观众就开始起哄,“下去吧,下去吧”,从第一个节目到第六个节目,哄场的声音只强不弱,等到我一上场,台下却安静得不像话,天津的观众认识我,有了解我脾气的,他们就不言声。我鞠躬,一抬头,头一排有一个观众突然发难:“今儿有郭德纲吗?”我眼对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没有,抱歉,今天没有郭德纲,我不知道是谁许给您的,但今天是我曹云金攒底,郭德纲来不了了,您要想看他,还有机会,今儿,只有我,我是最后一个节目,郭德纲来不了,我替他给您道歉,今天这场,就只有我来伺候您各位了。”这位观众顿了一下,明显气势下了半截,但依然不死心,脖子一横,甩出一句话:“那没劲,退票。”别的观众都不支声,就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不慌,仍然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位观众,声音比刚才又加了几分力度:“谁退票?您是吧,一会儿您到后台,我给您退,还有退的没有?”场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我敢说这话,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得清楚我说完这话,会不会所有人跟他一块喊“退票”,我说完了,没有人跟托,这就是我的气场。同样的话,如果说你的专业素质没有到达他们的满意度,即使你在台上再横,也会被哄下去。但我有胆量说那些话,我心里明白我有那个气场,话音落地,他心里已经毛了,他根本不敢找我去退票,所以说光胆子大也不行,也得够份儿,艺高人胆大,才是正理儿。

我在天津这个舞台,留下了很多回忆,办了四场专场,千人的礼堂,靠我一个人卖满,也是对我个人实力的考验。我感谢天津观众对我的支持,也感谢追随去天津捧场的那些北京观众,我再狂再能耐,没有观众的支持,也是一文不名。

2008年我一直都在剧场坚持演出,北京、天津两地奔波,期间受过一次伤,记忆犹新。也是在天津八一礼堂,一个意外的舞台事故,我记得是纪念我师爷侯耀文的一个专场,那天是一个群活,郭德纲、于谦、我、王玥波,四个人的群活。在舞台上,有个打闹的场面,我一个侧摔,摔得有点重,肋骨裂了。但当时自己也没意识到,回了北京还继续在小剧场演出,但是演出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自己非常难受,总是感觉胸腔隐隐作痛,那种疼不是一阵,是一直疼着,晚上睡觉都睡不好,一动就牵得心脏疼,我心说坏了,赶紧去医院检查,去的第一家医院,给我的初步诊断,吓了我一身冷汗。

“你这心脏,你有可能是带状疱疹。”

“什么是带状疱疹?”

“就是俗称的缠腰龙。”

“那不是免疫力低下的人才会得的吗?”我说,“我不可能吧?”

“没错,你就是这个缠腰龙。”

我心里不信,自己一直是身体还不错的,怎么可能就得带状疱疹了呢?累能把人累垮了吗?赶紧又换了一家,还是给我确诊的带状疱疹。我当时觉得麻烦了,怎么就得了这病?这玩意疼起来能把人疼死,病急了还可能有更严重的后果。

我不敢掉以轻心了,最后托了朋友去301医院看,医生给我拍了片子,又仔细地查了又查,这才发现是我肋骨的裂痕和我的肺纹理重合了,很难分辨出来,所以前两家给误诊了。肋骨裂了,没法儿打石膏,只能靠休息静养慢慢恢复。医生本来建议我歇两个月,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个月都算少的,医生说得很严肃认真,如果我要是没养好,还接着上台折腾,就有可能进一步恶化。无奈之下,我只得跟园子请假。可真说休息两个月,又怎么可能呢?一来我是闲不住,二来德云社三个园子,北京天津两地开花,我也走不开。所以在家仅仅待了两个星期,我就回归舞台了。观众那边儿也等得着急,满论坛地开始找我,还发帖子问:“曹云金怎么没参加演出啊?”我看着这些召唤,又自我感觉恢复得还行,跟着就复出了,还一口气在天津又开了两个专场,也是仗着年轻身体基础好,这个确实是我比较自豪的,搁着别人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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