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斜起眼悄悄左右看了一下,还好,大家都晒得头晕眼花了,没人注意我们俩在小声说什么。“我是说。”我捅了一下小财迷,用下巴指了指那条狗,把他的注意力从太阳那儿转移到狗身上。“狗不但不用晒太阳,还可以随便进出铁门,班长也不管。”
“这真他妈乱套了。”小财迷撇着嘴表示不满:“咱们当人的站在太阳下面晒酱,狗倒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凉阴里,咱这人当得还不如狗呢!”
“谁叫咱是人不是狗呢。”我轻声说,就像在自言自语:“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那哥儿弟兄们这就是‘向阳花木早逢春’喽。”左边传来一句四川话,不用看我就知道这是唐林芳说的,整个一分队就他肚子里的古代玩意儿多。但这个“向阳花木”用到我们身上可就太别拗了,有我们这种秃头光脑的向阳花吗?我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表示不认同,然后把脸转向太阳,长长地舒了口气:“向阳花?卟……”
小财迷对什么是“近水楼台”,什么是“向阳花木”不感兴趣,他只是羡慕那条狗:“啧啧啧,真想跟它一样,能自由自在地躺在凉阴里伸长了舌头喘大气。啧啧啧,多舒服!”
我们在进监狱前都曾住过看守所,看守所里的犯人的特点之一就是想象力特别丰富,不少人在渴望自由的无奈中都曾梦想过能变成苍蝇、蚊子、蚂蚁、老鼠、癞皮狗等动物,因为那样就能得到自由。正因为“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俩对人希望自己能从人变成狗的反常愿望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嘿,我呀,我想变狗,都想过好几百次了。”我咧嘴冷笑一下说。
这时又注意到狗身后的墙角下有两块已经被晒得软蔫蔫的西瓜皮,我就触景生情漫天扯谎继续发挥:“我要是它呀,我就不呆在这鬼监狱里,哪儿不能趴呀?我到河边找个树阴,小风吹着,我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身边再放上两个刚从井里起出来的红沙瓤西瓜,哦不,狗当然不能买西瓜了。我可以先在大街上捡两块人吃剩下的西瓜皮嘛,捡那种大方人吃剩下的,哦不,不吃人嘴里剩的。我可以先到西瓜地里偷个西瓜,哪怕是不太熟的也可以嘛。看瓜的老头只注意人,不会注意狗。我可以用军事动作,我趴在瓜秧里匍匐前进……”
小财迷当然也看到了那两块西瓜皮,立刻被我的设想陶醉了,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伸出舌头舔着嘴唇轻声说:“井拔凉水镇出来的薄皮西瓜,咬一口透心凉,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