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火燃胶东

  只开了五炮,十挺机关枪一字儿排开哗地一扫,徐瞎子的两百多土匪便撒了丫子。曹福林八十七旅的兵跳起来猛追。一时间,庄稼地里、树林子里到处都是逃命的土匪和喝喊着追赶的士兵。

  八十七旅排长阎长禄眼见三个土匪钻了庄稼地,里边有一个手里提着盒子枪,断定是个头目,便带着手下追了过去。谁知那三个土匪极是滑溜,跑得飞快不说,枪法也十分了得,竟把两个弟兄伤了。阎长禄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拼命紧撵,跑出三五里去,前边出现一个村子,那三个土匪直奔过去,阎长禄开枪打倒了一个,另两个眼看着蹿进了村里。

  阎长禄在后边骂道:"他娘的就是钻进老鼠洞里,老子也要把你们抠出来。"直追过去。刚到村头,就听一声喊,四五十号人从村里拥出了来。一个手提盒子枪的高个子叉开腿横在路中间大声叫道:"停下,停下,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阎长禄答道:"咱是第三路军的。""噢。"高个子拿枪头顶了顶自己的帽檐,道,"你三路军跑咱二十一师的地头上干吗?"一个兵俯到阎长禄的耳边低声说:"咱跑到刘珍年的地盘来了。"阎长禄点点头,对着高个子道:"俺来打土匪。""土匪?哪来的土匪?""适才两个土匪分明跑进村子了。""你小子满嘴跑舌头,老子在这村里待了大半天了,怎么连根土匪毛也没瞧见。"阎长禄吐口唾沫,道:"你们二十一师的人眼珠子都长腚门上了,两个大活人跑进村怎么会看不见!""放你娘的狗屁!"高个子骂起来,"你小子想找不利索是不?睁大了眼珠子好生瞧瞧,这是胶东二十一师的防地,这地儿姓刘,不是你们家炕头,你想上就上想下就下?""呸!"阎长禄也是个不要命的,指了高个子的鼻子骂道,"你小子吃屎长大的,怎么张嘴就说臭话?二十一师又不是王母娘娘的奶子,谁也动不得。你们的防地就不能拿土匪了?"旁边,阎长禄的手下也都按捺不住,七嘴八舌混骂起来:

  "你小子跟土匪是一伙咋的?""要是放跑了土匪,剥了你们的皮!""枣核子还想挡大车?""王八羔子,老子是韩主席的队伍,拦咱爷们是想找倒霉。"高个子倒嘿嘿笑了起来,对着阎长禄道:"哈,爷们,咱扛枪吃粮靠的是身上的本事,嘴皮子上逞什么英雄?来来来,甭说没用的,咱一对一过过招。你要是输了,趴到地上叫咱声爷爷,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阎长禄瞪圆了眼珠子道:"你要是输了呢?""咱二话不说,也趴地上叫你一声爷爷,你别说进村找土匪,就是到烟台找俺们刘师长也随你。"阎长禄脱了上衣,薅下帽子往地上一甩,对着手下道:"闪一边去,谁也不准打帮手!老子让这小子见识见识牛X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说着,摆个少林黑虎拳的架势,道,"小子,来吧。"高个子把盒子枪往近旁一个兵怀里一丢,也对手下喊道:"你们都听准了,谁要出来帮忙,老子毙了个X养的!"腿一矮,两手螳螂勾,脚下麒麟步,使的是螳螂拳。

  两人转了两圈,阎长禄大吼一声直扑过去,一招饿虎下山,直取高个子的面门,高个子右手一刁,左手便是一记蹦拳,正中阎长禄软肋。阎长禄闷哼一声,两手一捞,就势把高个子的两只胳膊夹在了腋下,光光的脑袋猛地撞去,正着高个子的面门,高个子啊的一声惨叫,鼻子里立时涌出血来,脚下却没停缓,使了一个别子,两人一齐倒了,在地上翻翻滚滚扭成一团。

  两人手下的兵围了一圈,阔了嗓门高声叫喊。

  忽然间,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众人吓了一跳,转脸见一人提着枪黑着脸在近旁站了,一队提盒子枪的兵,恶狠狠地立在这人身后。再远点儿,一大队人马从大路上走了过来。阎长禄的手下认得,开枪的那人正是八十七旅旅长荣光兴,远处过来的正是二十九师的人。

  阎长禄与高个子放开手,站了起来,两人浑身连土带血,土驴一般。荣光兴上前便抽了阎长禄一鞭子,骂道:"你他娘的不去追土匪,在这里捣鼓啥玩意儿?"阎长禄恶狠狠地瞪着高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土匪跑进村里了,他们拦着不让弟兄们进去追。""嗯?"荣光兴旅长扭了脖子,恶狠狠地转向高个子。

  高个子说:"这是……二十一师的防地。""放你娘的狗屁!"旅长嗖地一鞭子抽过去,"胶东也在山东地界,管不着你了?"又回身对手枪队喝道,"把他们的枪都下了。"手枪队的人一拥而上,转眼便把高个子手下的家什夺了下来。荣光兴抡着马鞭指着他们骂道:"吃了豹子胆了?敢惹老子?气急了拿机枪突突了你们!"高个子不敢答话,与他的兵靠墙老实站了。荣光兴哼了一声,跳上马走了。过不多久,便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从远处开过去,还有汽车,有大炮,再往后,又见钢甲车也开了上来。高个子的兵惊得合不拢嘴,一个小声咕哝道:"俺那亲娘!少说得有一个师。"高个子心里不住地打鼓:奶奶的韩复榘这是来打土匪吗?

  跟在土匪屁股后边,第三路军向胶东压了过来。刘珍年的队伍看出势头有些不对,便上前阻挡。第三路军竟是谁拦打谁,五万多人马从潍县高密一拥而进。刘珍年明白了,韩复榘这是向着他来的。

  战火突然在山东燃了起来。

  胶东的刘珍年也是个光吃肉的主儿,他原在张宗昌手下,后来投靠了蒋介石,经营胶东好几年,手里也有了两三万人马。韩复榘自打入主山东,刘珍年就没服帖过,县长自个儿委任,税收不交省府,胶东十二县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王国。在中原大战和石友三举兵反张时,还想抄第三路军的后路,与韩复榘结下了死疙瘩。一听韩复榘进了胶东,刘珍年便知道大事不好,一边部署抵抗,一边派出参谋长韩洞火急赶往南京,向蒋介石告状,请求支援。

  韩洞马不停蹄急急到了南京,见了蒋介石,把胶东战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蒋介石窝在沙发里,两手不住地揉着印堂,黑着脸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抬手狠狠地指了指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沓子纸,韩洞走过去拿起来看了,却是韩复榘和山东省政府几位厅长的电报,都是一个嗓门儿:刘珍年罪恶滔天,胶东百姓水深火热,省政府为民请命,中央应褫夺刘珍年本兼各职,并予以严惩。

  韩洞愤怒起来,站在蒋介石面前把过去的好好歹歹,如今的是是非非分说了一番。

  蒋介石仍旧垂着眼皮不作声,心里却是火冒三丈。山东一下子闹翻了天,事先竟没露一点儿兆头。摁下葫芦瓢起来,如今天下正乱,日本人占了东北,眼珠子又直盯着华北,共产党在南边也紧着闹腾,这韩复榘也来凑这个热闹!

  娘希匹!蒋介石心中暗骂。什么为民请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分明是你韩复榘欲吞并胶东,抢夺地盘!刘珍年二十一师虽说是杂牌军,可也是政府整编的军队,怎么任你韩复榘抬手就打?

  "你判断这场战事将会如何?"蒋介石突然开口问道。

  韩洞道:"第三路军这次几乎全部人马都开进胶东,韩复榘也亲自到沙河指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拿下胶东了。要是中央不支援的话,二十一师怕是支撑不下去。"蒋介石咳了一声,起身走到地图前站下,越看越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如今韩复榘的势力越发大了,正指望刘珍年在胶东牵制他呢。刘珍年要是垮了,整个山东落到韩复榘的手里,那他不就成了摘了金脑箍的孙猴子?

  何应钦在旁道:"胶东之事,中央不宜袖手旁观,应及早出手干涉才是。"蒋介石一阵烦躁,一拳擂到地图上,发出嗵的一声响,把韩洞和何应钦吓了一跳。蒋介石骂道:"韩复榘大胆,擅开战端,扰乱大局!我前不久向他要两团人到江西剿匪,他推三阻四拖着不给,原来要存心要打刘珍年!可气,可恨!我饶不过他!"韩洞道:"韩复榘进攻胶东实是别有用心。"何应钦道:"绝不能任由韩复榘胡来。"蒋介石愤愤地问韩洞:"二十一师能守胶东多少时日?"韩洞略一沉吟答道:"约摸两个月。"蒋介石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我马上下令双方五日内必须停战,要是韩复榘不遵命令,中央就出兵,我就消灭他!消灭他!"一边说着,一边伸了指头朝地图上山东那块去处狠狠戳去,好似那就是韩复榘的脑门儿。

  韩洞道:"总司令主持公道。"蒋介石抚着下巴想了一想,指着地图对韩洞说道:"我断定韩复榘不会轻易收手。回去告诉刘师长,韩复榘兵强马壮,你部处在下风。你们能打就打,不能打可放弃烟台及附近各县,退守掖县、莱阳一带,以县城为依据,依仗有利地形,作持久之计,等待中央出兵。"韩洞连连点头称是。

  蒋介石又对何应钦道:"命令河南刘峙部向东开进,河北商震部向南开进。"商议完毕,韩洞与何应钦从蒋介石那儿走了出来。临上车时,何应钦突然对韩洞道:"你回去告诉刘师长,对韩复榘要不断进攻,不可与他脱离接触。"韩洞一头雾水,问道:"蒋总司令不是命令五日内双方停战吗?再说我部确也不是韩复榘的对手……"何应钦却是不动声色,道:"正是要你们拖着韩复榘,让他五日内停不了战,好由中央明令声讨。"韩洞恍然大悟,立时明白这回中央真要挽袖子收拾韩复榘了,不由笑了起来,连声答应。

  胶东打翻了天。

  胶东地势易守难攻,刘珍年在这里经营多年,练兵也着实下了功夫,工事置办得很是齐整,所以在韩复榘面前并不十分憷头,又加上韩洞回来把蒋介石的意思一说,腰杆儿更是硬了三分,挽了袖子要跟韩复榘论个输赢,因此,两下里打得难解难分。曹福林在七星坪连攻了两天两夜,伤亡了许多人马,竟没前进一步。

  兵发胶东之前,为提防蒋介石插上一手,韩复榘曾拿定主意,快刀斩乱麻,碌碡石砸蚂蚁,一下子便把刘珍年结果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端给蒋介石,让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咽下去,没想到刘珍年竟是块难啃的骨头,这饭眼看便要做夹生了。韩复榘明白,事儿越往后拖麻烦越大,心里火烧火燎,便亲自带着手枪团直奔七星坪。

  韩复榘赶到七星坪时,那里打得正烈。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七星坪山高坡陡,极为险要,敌兵居高临下,火力炽盛,二十九师的兵一波冲上去,不多时,便又退了下来,山坡上满是尸首,炮火把七星坪都打红了。

  曹福林在旁道:"刘珍年他娘的头皮还真难剃!"韩复榘咬得牙咯咯响,说:"组敢死队。"曹福林亲自布置去了。这时,副官跑到韩复榘面前,递过一份电报说:"急电!"韩复榘一把将电报抄了过去,一看却是蒋介石跟何应钦要他五日内停战的命令,顿时两道眉毛拧成了疙瘩,几下把电报撕碎,扬手往空中一撒,榆钱大小的纸片儿雪花般飞舞起来,骂道:"鸟毛灰!拿下胶东就停,拿不下接着打!不给刘珍年打出屎来,这事儿不算完!"不多时,两百人的敢死队在韩复榘面前排起队来,阎长禄举着大旗站在队前边。

  韩复榘点点头,回身指着七星坪道:"你们这回一定给老子拿下这儿来,只要攻上去,这一仗咱就赢定了。""是!"敢死队吼道。

  "拿下这个山头,每人官升两级。拿不下来,谁也别回来了,老子饶不了你们!"敢死队喊喝一声冲了上去,渐渐地接近了七星坪上那个山头。突然间,枪声爆响,弹如雨下,敢死队的人接二连三倒了下去,可活着的仍是挺着胸膛往上猛攻。二十九师的兵不约而同在山下高声大喊起来。

  一番冲杀,敢死队的人眼看着少了,前边的几个却已靠近了山头。韩复榘下令:"吹号!进攻!"漫山遍野的人呼喊着,往山上冲去。韩复榘从望远镜里看到,敢死队的人已是上了山顶,刘珍年的兵跳出工事,向着敢死队直冲过来。

  韩复榘心中一沉,暗道:刘珍年是把好手,到了节骨眼上,士兵竟然还敢逆袭,看来让他服软还真得费点劲儿。

  一阵混战,刘珍年的援兵不断拥过来,也是摆了不要命的架势顶着子弹猛冲,敢死队终于支撑不住,掉头往后便退。山头又让刘珍年占了个结实,几挺机枪的子弹如雨一般泼下来,二十九师的兵一片一片地倒了,又退了下来。

  二十九师的人有些惧了,号声又起时,竟没有几个人站起来冲锋,一个营长竟掉头往后便逃,让荣光兴一枪毙了。

  韩复榘脸上的肉疙瘩绷了起来,挥挥手,把手枪团排长窦来更叫了过来,吩咐着:"天色暗了,借这个当儿,你带一百个弟兄,从西边悬崖偷偷摸上去。"窦来更道:"我这就去。"韩复榘拍拍窦来更的肩膀道:"这事有些凶险,是好是歹全指望你了。""拿不下来,主席砍我的脑袋!""我在下边拿炮火支援你们,你们攻上山顶就吹号,咱的人就一起动手。"窦来更从手枪团里点了一百个弟兄,把身上收拾利索,排起队来。韩复榘吩咐每人满上一碗酒,自己也端了一碗,道:"你们是老子的宝贝,好钢就得用到刀刃上,给老子长长脸,纵有天大的难处,也要爬上山头去。"仰头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酒,窦来更与这一百个人也仰头喝了,把碗啪地往地上一摔,也不言语,转身迈开大步便走。

  韩复榘传下令去,所有炮火向七星坪猛轰。

  过了一顿饭工夫,十来个敢死队的人浑身是血,架到了韩复榘跟前,里边一个便是阎长禄。韩复榘定定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一挥手,手枪兵知道是要杀人了,便上前把他们架了起来。

  曹福林哑着嗓子说:"总指挥,这几个弟兄都不是孬种,留他们一条命吧。"几个旅团长一齐跪倒在韩复榘的面前,道:"求主席让他们戴罪立功。"韩复榘咬牙道:"军令如山!" 手枪队架着阎长禄几个便走。阎长禄挣扎着喊道:"总指挥,俺有话说!"手枪队的人放开了手,阎长禄转身道:"总指挥,弟兄们没当过孬种,这回死了不冤枉!只是求总指挥看在弟兄们跟随你多年,战场上拼过命的分儿上,照顾一下家里的老小。"韩复榘慢慢走到阎长禄面前,道:"军令如山,弟兄们走好。你们的家小我包了,有老的我替你们养老,有小的我替你们管小。"又回头对曹福林道,"立马给这些弟兄每人家里送五百大洋!"敢死队的几个人全跪了下去,阎长禄高声叫道:"韩总指挥,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兵!"韩复榘摆了摆手,几个人站起身来,阎长禄道:"弟兄们,咱们上路!"又向四周站着的兄弟抱抱拳,转身向小山包后边走去。

  一时间,静得只有风声呼啸,近旁的兵全都垂了头立着不动。

  不多时,山包后一阵枪响。

  韩复榘一直垂头站在那儿,枪声一响,突然跪倒在地,向着小山包磕下头去。

  周围的人见了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间,七星坪上枪声大作,接着响起号来,韩复榘知道窦来更已是得了手,跳起来对吴化文道:"手枪团,跟老子上!"说着拔腿往前便走。

  曹福林登到高处,高叫:"总指挥也上去了,弟兄们拼了啊!"手枪团一声大喊,冲到了头里。四下里二十九师的兵气都鼓了起来,阔了嗓门喊起来,满山遍地涛声呼啸一般,数不清的兵向着七星坪直扑过去。

  又是一场恶战,七星坪拿下来了。

  韩复榘大步上了七星坪,站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中间道:"刘珍年啊刘珍年,你小子的脑袋到底不是铁打的!"杨树森跑到了跟前,俯到韩复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韩复榘咝咝抽了几口气,骂道:"鸟毛灰,摁着小猫吃葱,瞎了眼!"原来,刘峙已开到了鲁南郯城,商震也向山东逼过来。韩复榘明白,蒋介石这下要替刘珍年出头,这仗打大了。

  韩复榘略一沉吟,一咬牙,是死是活鸟朝上,老子这回豁上了!传下令去:"孙桐萱率两师人马抵挡刘峙和商震,胶东这边曹福林继续着力攻打。"命令传下去,韩复榘一路骂着回了山下的指挥部,刚坐下,李树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满脸是笑道:"主席,电报!""啥事?"韩复榘皱着眉头问。

  "张学良副总司令发了通电,反对政府对山东用兵。""噢?"韩复榘跳起身一把夺过通电,看过一遍,提溜起来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张学良这一嗓子喊出来,老蒋得好生掂量掂量了,不禁大笑起来,道:"好好,张汉卿够义气。这个通电顶得上十万大军!"李树春又笑道:"还有更高兴的呢。张副总司令还给总指挥一个密电。"韩复榘接过看了,又是一阵大笑,道:"好,张汉卿够弟兄,够弟兄。"扬了电报对众人高声道,"张汉卿来电报了,支援咱一个炮兵团。"众人叫起好来。韩复榘又一抖电报说:"还有好信儿,沈鸿烈的东北海军也给了刘珍年一个闷锤,把他在烟台的弹药库给炸上了天。哈哈。"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嘿嘿,老蒋这回自己敲锣上场,咱们倒要看看他怎么下台?"韩复榘浑身轻松,高声喝道,"给我猛打,不停地打,这回非要给刘珍年打出鸡蛋黄子来不可。"

  果然,蒋介石一看张学良的通电,顿时头大起来。

  张学良跟韩复榘勾在一起,这仗要是起了头,平津华北定要打个天翻地覆。眼下日本人巴不得中国乱腾起来,战事一起,他们铁定插一杠子进来,那局面定是难以收拾了。

  蒋介石骂过一番,改了主意,黑脸换了白脸,传令刘峙、商震退回原防地,蒋伯诚立马赶到胶东去会韩复榘。

  蒋伯诚到了沙河,一见韩复榘便说胶东的战事,韩复榘却不接这话头,兴冲冲地说:"我拿住了徐瞎子,他手下六十多个土匪也投了过来,孙跃亭的意思是把他们编了。你牙巴骨厉害,又是中央派来的,麻烦你跑一趟给他们训训话。你一开口,这些土匪定能回心转意,放了屠刀,立地成佛,哈哈。"蒋伯诚看韩复榘笑得不阴不阳,知道他又要玩什么鬼把戏,可也不好说别的,只得跟了孙跃亭来到镇子东边一个大院落里。进了门,见院子里两三百号人,每人一把大刀,正依了口令来来往往,劈抹刺撩,闪进走转,练得起劲。蒋伯诚认出这都是孙跃亭侦缉队的人,转脸又见还有几十个人圪蹴在一边看热闹,蒋伯诚知道这些人便是徐瞎子手下的土匪了。

  孙跃亭大喝了一声:"全体排队!"又指了圪蹴着的那一堆人道,"你们站到前边来。"那几十个土匪在前边排成两队,侦缉队排在了后边。蒋伯诚上前讲了一番改邪归正、建功立业的道理,正说得高兴,就听有人一声大喊:"动手!"一愣神时,侦缉队的人已是饿虎扑食般扑向了土匪,两三个对一个,或是一拳把土匪打个跟头牢牢摁住,或是使个别子把土匪摔倒在地踩个结实,或是大刀压在土匪脖子上。土匪们全没提备,一转眼便被拿下。几个手脚麻利的,撩腿便跑,没出去几步,便被侦缉队的人追上一刀砍翻。

  "谁动砍谁!"孙跃亭吼了起来。

  一个土匪叫道:"刘队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咱们可是真心投韩主席的。"孙跃亭拱拱手说:"弟兄们对不住了,黄泉路上走好!"侦缉队推搡着土匪,往大门外便走。土匪们知道不好了,有的连声哀求哭喊,有的却是破口大骂。

  蒋伯诚这时才回过神来,问孙跃亭:"这是……这是……"孙跃亭笑嘻嘻地道:"这些土匪都是些擀饼轴子,使多大劲也弯不过来了,趁早打发了他们利索。"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