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总是会无端爱上自己的痛苦,因为他无法管住如幽灵般的回忆,就像在舔舐自己的伤口一样,他在一种病态的回忆中一次又一次翻看自己惨痛的记忆,寻找过去的虚幻的美丽,或许是极端训练中压力之下的寂寥吧,但他生命的罅隙却已经开始;曾经对那个女人的过度欲望与宣泄使得他有一种无法抹去的情结,使他学会了沉湎于一种追溯往事痛苦的同时能找到心理或者生理上的某种深层的需要,这种幻想变化多端,并且在他对过去无穷欲望的发泄中找到了那种复杂的情感。在这一点上,埃晨莎常常会被那个女人取代,这是一种失落的心态和无法满足的追寻,常青憎恶自己,把埃晨莎置入了如此低劣的地位。然而他还是无法控制幻想。
常青第一次参加这场为期一年零两个月的生死游戏中牺牲的战友追悼会,追悼刚刚还生活在他们身边、战斗在他们身边的战友,莫本和自己一样,在为自己的祖国荣誉奋斗中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仪式很简单,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在这片国际特种兵精英为国争光的热土上,黑洞洞的冲锋枪枪口一致倾斜45度朝天,48名国际特种作战队员几乎同时拉开枪栓。
“嘭”,奥尔特加肃然举起手枪向着苍茫的长空打出悲鸣的子弹。
48架冲锋枪开始对天射击。
“哒哒……”枪声震耳欲聋,在山间回响。
枪口的火焰映亮了特战队员的眼睛,仿佛在唤醒着他们刚刚历经的铁与血的回忆。
这便是一名特战队员最好最重要的荣誉了。
莫本,他该安息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心里是悲凉的。
常青哭了,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无法控制。追悼大厅是开军事会议的地方,中间就放着刚被挖出的莫本尸体,他是他们的兄弟,生死兄弟!那些生生死死的经历将永远把他们的感情拴在了一起。
多么无法接受的现实,尽管有伤痛不是第一次了,但每当此时想得更多的是自己……几天前他们还汗流如注地奋斗在一起,今天莫本已经不幸地躺在这里,他现在平静了,再也不用担心早晨的瓦斯和随时怒吼横飞的子弹,他安静得像个刚入伍的新兵,军装笔直,上面覆盖着他们国家的国旗,一名相关的大使馆官员出席了追悼会,在一边和“僵尸”交流着什么。
选择在这种地方和战友告别,很明显这是在告诉队员们一个什么样的信息,在那肃穆的追悼大厅里,看着国旗一角覆盖处莫本腐烂后黑洞的眼窝,赵重天也泪如雨下: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伤痛,自己为什么要走入军人的行列来体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什么要带着独特的梦想到异国他乡经历死亡的折磨与摧残?
但这恐惧的自问瞬间便消失了,因为,在猎猎的五星红旗下,他不能拒绝他选择的今天,而应该为能为自己的国家站立到今天自豪与骄傲,包括常青都是一样。
他捂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从指缝流出来流在自己已经变得粗糙的手心里,就让这宣泄的泪水带走伤痛吧,明天依然是奋斗与拼搏。
死者的同国籍战友145号兰多递给赵重天、常青、弗兰克每人一朵白色的小花,是他们掩埋了他。兰多严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但他的心情一定比其他国籍的队员更无法承受。在这张脸上,任何人都能看到牺牲带来的心灵震撼与颤抖。
他们珍重地接过小白花,别在胸前。常青低着头,泪水滚落在地上,追悼会的大厅上挂着莫本的遗像,好像还是穿越森林前的英俊模样,只是多了几许沧桑。但是如今,这所有记忆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剩下的都是怀念。自己所能看见、能感到的,就是这一朵小白花了。兰多说这种花是他们国家军人精神的象征。
“僵尸”打断了这样的气氛,他警告地说:“如果不能尽力完成任务和善待自己,这只是体验生活、体验死亡的第一步……”
就要离开了,常青跟在赵重天后面随着人群慢慢走动,他的视线也越来越远地离死者而去,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底有一种东西在变得坚硬,像一根根坚硬的芒刺猛然钻出自己的肉体和灵魂,电击一样渗透全身,使他真的懂得什么是军人,什么是特种兵,什么是为国争光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