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梦了无痕(4)

  他不是“跳”下来的,是“飘”下来的。

  青衫男子如风中一片树叶般,轻轻从竹枝上飘下来,落在我的面前。他缓缓走近,现出一抹柔和又悠然的微笑:

  “……怎么,是一个半醉的小姑娘……”他终于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上抬,“脸颊红红的……不过很美。”

  这是梦么?

  我用力抬眼,想看清楚这个男子的面孔,却只看清了他的眼——乌黑又无比深邃,如最幽远的夜空一般明亮深沉。

  我怔怔地看着,却没想到他的手指触到了我的脸,不由发出一声轻讶,脚下一个踉跄,直向青衫男子怀中倒去——

  下一刻,我觉得已被他抱在怀中,而且是抱了个满怀。他抱着我走到竹林下,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让我靠在他肩上。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我听到耳中朦朦胧胧,好像也混入了丝丝雾气:

  “你醉了……”

  我眼睛半睁半闭,鼻中隐隐传来青衫男子身上竹叶的清香。他的怀抱好似有一种安心的力量,使我全身燥热的感觉稍减,我迷迷糊糊地应声道:

  “胡说!我……才不会醉!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耳边好似听得青衫男子笑了一下:“鬼才会觉得你是男的。”

  我闭着眼睛,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对!对的……我是女孩子……”又翻了个身,轻声道:“你的笛声……真好听呀……你的笛子……我要了……”说罢伸手去抓青衫男子手中的竹笛,但好似抓了个空。

  冥冥中,觉得有什么东西轻扫过我的脸颊,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过:

  “就送给你好了。”

  我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弹。

  真没想到昨天我喝了这么多酒,也头一次喝得醉成这个德行!我朦胧中记得是被云逸扬和优华送回来的,但剩下的事情可就记不清了。忘了一半,模糊了一半。

  古人说酒能乱性,可真是没错。我苦笑一声:昨晚居然那样狼狈,弄不好会被云逸扬这小子笑掉大牙!

  我看看窗外,太阳已升起老高,阳光直射进屋来,我舒舒服服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昨天晚上居然就穿着衣服、盖着被子过了一夜,真是不太习惯。

  昨天晚上梦到的笛声和吹笛的人,却又仿佛那样真真切切。人仿佛不是人世的人,笛音也不似人间的曲子。

  真个是“事如春梦了无痕”。我轻轻笑了:这算不算二十余年来第一个春梦呢?

  我又翻了个身,手向床边按去——

  这一按,我的脸顿时变得雪白。

  我抬手,手中有一支碧绿的,用新鲜竹子削就的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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