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唐糊迷与芽儿来到祠堂。
“哇,祠堂真大。”进到屋里,芽儿惊叹道,“还有这么多泥像呢!”
“嗯,一共九尊,中间一尊最为高大……”唐糊迷说着,朝塑像瞄了一眼。
这一看,唐糊迷不由头皮发紧,退缩一步——呀!这,这到底怎么啦!
中间的塑像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不过双手的位置又发生了变化:叠放在双腿间的巨手又重新搭放在双膝之上。
唐糊迷迈步靠前,端详着中间的塑像,一点点移动自己的目光,生怕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老鼠,老鼠。”芽儿拉一下唐糊迷的衣襟,指了指塑像背后。
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露在塑像的外面,不时拨动一下。帅帅眼尖,“噌”从芽儿怀里挣脱,“哗啦啦”碰倒五六张牌位,抓扑过去。听到响声,老鼠 “嗞”一声钻进塑像里,不敢出来。
“帅帅,回来!”唐糊迷呵斥道。
帅帅缩着脖子,眨了眨眼睛,灰溜溜地越过牌位,跑出祠堂。
“这混蛋,真是欠揍!”说着,唐糊迷便去扶打翻的牌位。
正要伸手,唐糊迷仿佛雷击般一下子止住了:每一张倒地牌位的底座上,多多少少都留有烙铁烧烫的黑点点。那些黑点点大小一致,或稀或密,或直或曲,好像是调皮孩子玩烙铁留下的。唐府财力雄厚,做牌位选用的是上等本地楸木,底座理应刨光滑才是,如何坑坑洼洼带些烙痕?
见唐糊迷没有动,芽儿上前把牌位一张张扶起来,放回原处,摆放整齐。
唐糊迷四处察看。祠堂里并未见大的变化,只是东墙上的那幅家谱不见了。悬挂家谱正下方的地上,留有打扫之后漏落的星星点点纸灰,似乎在证明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一步步走过去,唐糊迷仰头看看墙上悬挂家谱的铁钉,好好的,未有遭受烧烤的迹象;山墙用白灰刷得洁白油滑,亦不曾有烟熏火燎的样子。奇怪了,家谱是怎么烧掉的呢?即便是神火所为,也要留下点痕迹吧?
芽儿在门口呼喊,唐糊迷没多停留,他答应着跨出门外,带着芽儿草草转一圈,来到府院西北的竹林里。井台旁的沙土早已被风刮得干干净净,想寻个脚印,根本不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紫嫣提了热热的洗脸水到芽儿房里。
“少奶奶昨晚睡得可好?”
芽儿看看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儿,点头道:“嗯,好着呢!”
“少奶奶要是不觉得累,今天咱们赶山会去。”
“赶山会?”
“是啊,离婚期只有七八天了,魏嬷嬷说得抓紧置办结婚所需之物,少奶奶喜欢什么,自己挑选岂不更好?”
“这倒也是。”芽儿高兴地说,“山会上东西多吗?”
紫嫣道:“嗨,山会举办三天,东西可多可全了,方圆百里的商家都要到山会上去摆摊子,人山人海的,热闹着呢!”
正说着,魏老妈子推门进来:“少奶奶,车马已经备好,咱们走吧?”
“少爷一同去吧!”出了府门,紫嫣跟迎面过来的唐糊迷打招呼,“车上宽绰着呢。”
唐糊迷伸伸懒腰:“你们去吧,这些日子我累得哪儿都不想去,歇歇乏再说。”
见马车行远,唐糊迷快速返回院内,直扑祠堂而来。看四下没人,他闪身进到祠堂里,轻轻把门反掩好,来到牌位前,一张张拿起,观察着牌位的底座,然后又一张张重新摆正。
六十三张牌位的底座上,全部带有烙过的黑点点,看多了,眼花缭乱的,脑瓜里一塌糊涂,理不出个头绪。中间高大的塑像,巨手搭放在双膝之上,悠闲而恬然地微笑着。唐糊迷自下向上瞄一遍,暗自狐疑:莫非这塑像与普救寺里的弥勒佛一样,也是中空的不成?他曲起手指,轻轻叩击泥胎,“梆梆梆”,塑像发出蛙鼓般的响声,很有些瓮气。
唐糊迷来个“旱地拔葱”,一提身,跃过牌位,跳到塑像旁边的空闲处落稳脚跟,探头向后张望。为了以局促感增强效果,也为了涂抹油彩时方便出入,塑像后面留一溜儿空间,距墙有三尺多宽。由于九尊塑像连成一体,从一端看,塑像后便是三尺多宽的一条通道。通道落有厚厚的尘埃,尘埃上布满老鼠的爪印,密密麻麻的。
九尊塑像挨得紧紧的,无处通过,唐糊迷只得返身跳回地上,转到一端重新再来。
他抬脚上了通道,一边细看一边慢慢前行,落脚处尘埃四溅,漫舞飞扬。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然后再慢慢踅回来,唐糊迷在中间塑像背后止住脚步。他蹲身看了看鼠洞,里面深深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取下佩刀伸入洞中,拨动一圈,洞内空空的,相当开阔,容下一个人不成问题。或许,这塑像不像普救寺里的弥勒可供人出入吧?
唐糊迷不停地晃动佩刀,“叭嗒”一下,佩刀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抓紧了,动弹不得。他用力向外拽着,随即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塑像挤压了一下。抬头看时,见那高大的塑像自中间分开,前半部分没有动,后半部分一点点往后平移着,一直到墙壁处才停下来。
唐糊迷闪身一旁,惊愕地睁大眼睛——唐府也有如此神秘的机关!他伸长脖子向塑像里望了望:两半塑像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平台,顺平台下去,有一条狭小的台阶可供一个人行走。
今天便是为此而来,岂可半途而废?唐糊迷犹豫了一下,抬脚迈到平台上。脚一落地, 随着细细的“轰隆”声,两半塑像合为一体,把唐糊迷夹在中间。
塑像内有一个大大的空间,可容两三人同时站立。虽然两半合为一体,但里面并非漆黑一片,朦胧的光线下,一切皆隐约可见。唐糊迷没有急着行动,而是站在那儿适应一下眼睛。他看明白了,那些模糊的光线是由塑像两颗硕大的眼睛透进来的——那两只眼睛是透亮的,可以自外面采光。
他踮起脚,趴到一颗眼睛上看了看:呀!祠堂内的一切清晰可见,甚至院里皂角树上的荚豆都看得见。他又通过另外一只眼睛观察一下,亦是如此,如果变换不同的角度,便可把外面的一切摄入眼底。
如此玄妙!
唐糊迷稍微躬一下腰,沿着狭小的台阶一步步往下走,下面黑咕隆咚,让人压抑。他摸索着下了十几步台阶,到了一处平坦的地面上,打着了火,高举着照了照,发现台阶旁边有一个蜡台,上面安插着半支烧过的蜡烛。他点着蜡烛,烛火越烧越旺,下面亮堂起来:是暗室!
惊吓之余,心跳加速,唐糊迷不敢稍动,刚刚略微镇静一些,他又突地冒出一身冷汗——他感到有一把钢刀正逼在自己的脑袋上。
唐糊迷结结巴巴问道:“你……是……谁?”
暗室内死一般寂静,没有人搭话。
“你……要……干什……么?”唐糊迷又问。
钢刀一动不动地顶在他的脑袋上,依然没人说话。
“是人是鬼……”唐糊迷腿肚子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久,唐糊迷坐着没有起身,平日的英雄虎胆此时烟云般消失殆尽。室内静得出奇,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然后再一点点碾碎。
微微动一下,发觉钢刀此时并没有顶在自己的头上,他张大嘴巴,深深地喘口气,而后转一下脑袋。他不敢向后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他瞄见一把钢刀正在头顶上方,闪闪发亮。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唐糊迷敛了敛勇气,完全转过身来,“哎哟!可吓死了!”
他苦笑一下,用力地摇了摇头——敢情,那钢刀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插到老鼠洞里的佩刀!
他从地上站起来,取下蜡台上的蜡烛,照了照:佩刀紧紧地贴在一个脸盆大的圆盘上,刀尖伸出半截——原来是自己不小心碰到刀上,误以为有人持刀威逼呢。
唐糊迷用手抽拉一下,佩刀丝毫未动,仍然紧贴在那里,他放下蜡烛,双手一用力,“轰隆”一声细响,室内更亮堂了——原来,那塑像又从中间分开了;他又用力反方向拽拉,“轰隆”,塑像又重新闭合为一体。
唐糊迷会心地笑了:那圆盘分明是一巨大的磁石,按不同的方向拉动,便会开启或者闭合塑像。看来,那鼠洞是人为设计的,当外面有足够长的铁器伸入洞中与磁石接触,便会吸贴到一起,人自外面便可打开塑像,进到暗室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