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夜的世界,有夜的惑,也有夜的媚。除了大厅顶部的一束射灯,几乎没有分明的光亮。舞池四周,靠墙放着一些小小的桌子,低脚杯里矮矮的红烛微弱地喘着,让人仔细看了才不至于坐空了凳子。
我已经到了只能坐着喝柳橙汁的年龄了,蹦迪就免了吧。我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于人群中,我需要这样嘈杂疯狂放纵宣泄的环境。
我快闷死了。机关里的严谨,让我每天小心翼翼;家里的冷清,让我找不到说话的人。我受的教育,我的身份,使我的苦闷没有出口。这样的日子,真的让人想发疯。
“嘿!你坐了我的位子。”一个乍一看酷兮兮的男孩子晃着摇着,停不下来一样,站在我的面前。
哦,我面前的桌上,是放有一个小巧的打火机的。我眼神不太好,刚进来没看清楚就直接找地方坐下了。这儿桌子有限,来这地方的人,很少有愿意安静地坐着的,桌子多了占地儿,也没用。
另找个地方坐吧,可这会儿好像找不到空桌子了,人大概都蹦累了,前后的桌子全有人了现在。再说,看他也不像累了要休息的样子,他也许只是瞥见有人在他放东西的地方出现了,来提醒一下的。
他甩着长长的头发,等着我回答他。一张瘦刀条脸,好像这种脸形的人只能理这种头发。
本来准备让座走人的,可他开始放肆起来,凑到我的脸跟前上下仔细瞧,好像狗发现了感兴趣的骨头。
我不干了。你个小屁孩儿!“没办法,兄弟,能坐的地方太少了,再说我来的时候这儿确实是空着的。你继续玩儿去吧,真累了回来我抱你。”
拿出包里的摩尔,抽出一支用他的火点上,吸了一大口,把烟重重地喷在他的脸上。我让你贴!
烟雾后面,他咧着嘴龇牙笑了。如果我在夜里醒来看到这么一张脸,一定会尖叫——他的笑面目狰狞!
这是哪儿来的小混混儿?他想怎么着?
他看错我了,出了机关大院的门,本小姐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在什么山我唱什么歌。在机关大院里面,我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公务员,有板有眼地按章行事,令行禁止,我不会让自己做什么鹤立鸡群的事,让自己难堪。而今夜在这里,我和他是一样的。
不服?!又一口烟喷过去。我让你乐!
他不笑了,皱了皱眉:“你还真拽。”
“混到我这把年纪要是再不拽,那就是该拽不拽,惹人烦甩了。”我往里靠靠,“坐吧,坐下说,吆喝着说话怪累人的。”
他靠过来的时候我不由得笑了。还别说,真挤得下他。两个人靠得很近,几乎要贴着耳朵说话了。
“笑什么?”
“笑你的好身材啊。”
他又笑了,带着点邪气:“没好话吧。”
“知道不是好话我就不说了。”唉,这只是一个摆愣的傻小子。
女人的风情不到一定年龄显不出来,男人的风度也是不到一定份儿上做不出来的。
“您高寿?”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话,却出言不逊。
我仔细地就着仅有的光亮看了看他,他不会比我小太多,顶多也就是五岁的样子。真是人与人不同啊,曙光和他一样大的时候,公司已经起步了,可这屁孩子还在这儿混。
我从容地抬起他的下巴,按住看了看他的牙齿。
“干什么?妈的把我当牲口啊!”他反应倒不慢,但不像真正发火的样子。
“你看不出来我的年龄,我却知道你多大。总之我出生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腿肚子上转筋呢。”我说得心平气和。
“你是干什么的?”他没有理会我的肆意,忽然问道。
“泡吧的。”
他有些急了:“别绕,我是问,你以什么谋生?”
管得也太宽了!除了性别是明摆着的他没问,问罢年龄问职业,他以为他是谁啊?老警?他不像,我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