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派李书城到长沙的当天深夜,程潜便密召程星龄商谈对策。
程星龄是程潜的族弟,毕业于北京大学,一向不满蒋介石的倒行逆施,抗战期间曾到解放区会晤过朱德、刘伯承等中共领导人;后到福建省任省府秘书长,因“羊枣事件”受牵连,被蒋介石作为“异党分子”关押在台湾,直到1947年1月才获释。程潜回湘不久,中共湖南工委书记周礼,就把策动程潜起义的任务,交给了在湖南大学任教的地下党员余志宏(曾当过前任省长王东原的专员,对革命热诚,忠实可靠,与国民党上层有一些联系,并有做上层工作的经验),由省工委直接领导他。但余志宏一时无法与程潜接近,只好通过当时在湖南大学当教授的曾是共产党发起人之一的李达,做与程潜私交深厚的湖南省府顾问方叔章的工作,由方去做程潜周围亲信的工作,再由这些亲信去影响程潜。余志宏觉得,仅靠通向程潜这一间接的曲折的一条“线”还不够,后从与当时担任湖南省民政厅长、曾一度加入过共产党的进步人士马子谷接触中,得知程星龄的情况;而他与程星龄也曾认识,不由暗喜,心想要是把程星龄弄回湖南,直插程潜身边,这将对策动程潜起义有很大的作用。于是托好友何之光带信去台湾,催星龄火速回湘。而这时程潜身边的邓介松、肖作霖等人,被形势所迫,急于要找能与地下党有联系的人。向地下党转达他们愿和不愿战的心情。又是那个马子谷,向他们介绍了程星龄,他们也盼望程星龄快回湖南。程星龄历尽艰险,好不容易回到长沙,第一次晋见程潜时,程潜虽对这位族弟的学识、才干以及政治倾向是清楚的,但与他仅仅谈一些台湾风土人情,毫无要星龄参加省府工作之意。程星龄感到对程潜策反一时无从入门,于是便邀约程潜的左右搞了个时事座谈会,了解各方动态,及时通过余志宏提供给地下党。哪料到没多久,程潜竟采纳了邓介松、肖作霖的建议,委他当了无事可做的省府物资委员会主任。当程潜挤走了CC派的省党部书记张炯,接着又迫使顽固反共的劣绅赵恒惕辞去省参议会会长的职务,继而又把亲蒋的原长沙警备司令蒋伏生明升暗降调往衡阳,从而统一了湖南的军政,设了个“党政军办公室”,突然重用程星龄,仅次于肖作霖,任副主任,成了他的智囊人物。
当程星龄深夜走进程潜的办公室时,程潜兴奋地对他说:“星龄呀,时局发展得真快哩!蒋介石看来快完蛋了!现在白崇禧派了李书城来到长沙,同我商谈如何应付局势,并携来李宗仁、白崇禧倡导和平解决国事的电稿征求我的意见。”他出示电稿,“你过细看看。”程星龄看罢电稿,程潜沉重地叹道:“蒋军败局已定,现在唯桂军还未遭到大的打击,但无论是数量或是战斗力,比之蒋军,已经微不足道。这次李、白倡导和平,显然是逼蒋下台,由桂系主持谈判,与中共形成以长江为界南北分治之局面。这能办得到么?我看全是梦想!若和谈不成,李、白定会负隅顽抗,那么我们湖南省首当其冲,今后处境就更困难了!”程星龄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赞成程潜对时局的分析。他沉吟一会,说:“李、白想用倡导和平来倒蒋,必获得一些人的拥护。在倒蒋后,李、白若与中共和谈不成,重启战端,势必遭到人民更强烈的反对,不啻引火自焚。我看颂公可以附和李、白的和平呼吁,一旦他们出尔反尔,就让他们自作自受,而你颂公则可坚持和平到底,另树一帜嘛!”
程潜背着手沉思着向前踱了几步,忽回转身,语气坚定地对程星龄道:“好!我决定附和李、白的和平呼吁,明天我也给蒋介石拍个电报!”他突然郑重地问程星龄:“你能否与共党取得联系?”
程星龄闻听此言,心中大喜,他坦然回道:“我由台回湘之前,在湖南的中共朋友就有信催我回来;回长沙后,已有所接触,由于时机未成熟,未向颂公提出罢了。”
程星龄的这几句话证实了程潜的猜测,他不禁心花怒放,恳切地对程星龄说:“我的决定定了,你可全权代表我和中共地下党联系!”